叶绾绾吃痛,捂着头回头看关澜,故意怼他:“呦,这还没过门,我问一句都不行了?”
这纵然是句玩笑话,余沙听了却也有些坐不住。找了个借口说是去厨房看看火,便忙不迭地溜了。
叶绾绾看他跑得快,不忘挖苦一句关澜:“你还说这人助你良多不图回报呢。现在看说不准是你误会了。”
“没误会。”关澜真的是觉得看着叶绾绾就闹心,“我赢了,所以现在听我的。你要是不服,明天继续打。”
“打就打。”叶绾绾丝毫不肯认输,“我今儿是连夜赶路,疲惫得很,明日定要赢你一次。”
关澜不置可否,转身招呼北境来的人在大厅落座。
另一头,余沙进了厨房,关了门,这才觉得心潮平复些。
灶台那边,窈娘看着火,见他进来,第一眼就瞧出来他脸上的伪装。笑了笑,示意余沙走过去。
余沙依她的意思走了过去,窈娘直接伸手,捏了他脸上一处地方,揉搓下,捏了下软化的膏来。
“项飞白这小子,尽偷懒。”她数落,“这膏调的不到时辰就用,回头自己就落了。你脸上可不就平白无故缺了块肉?”群七"衣'零'。五捌捌;;五'。九零。追+雯
余沙现在想到项飞白就难过,但是听窈娘数落他,还是下意识替他说话:“原也不是他故意的,这,弄到一半余望陵进来了。时间仓促,这样已经很好了。”
窈娘听到余望陵的名字就挑了眉,信手把那块膏撇了,又仔细查看起这伪装下面的那张假面,见没什么开口,便收回手,回复道:“他被撞见了还没跟你一道回来,这是铁了心站在余望陵那边了?”
余沙踟蹰半天,才小声嗯了一声。
窈娘听了,鼻孔出气,显得十分不屑。
余沙也不想在这个事上过多牵扯,赶着这一点时间说了别的事。
“如今定州北境的人都到了漓江,算是齐了。他说不定这一二日就会有新的动作。”
窈娘应了一声:“你是想……他们会露出什么破绽?”
余沙点头:“因为我死了这事,连日来永嘉古道和茶岩商道那边人流都激增。我们之前截断了一次送极乐方的马车。这方剂同五石散一般,需定期服用,不然人就会发起癔症来,状似疯狂,食不下咽,几日工夫就会形同枯骨。北境先不提,定州那些人受不了这份苦,必然会乘机南下。等着这一季极乐方出货便立即使用,断不会等到再千里迢迢运上定州的。”
窈娘听了他这些打算,却也忧虑:“可是…我听说这次定州来的人,不是只有谢景榕吗?”
余沙垂眼:“四处城门往来登记,都在李王府手中握着,到底定州来了些什么人,却也不好说。”
窈娘问他:“你还是最早的那个想法,认为北境与此事无关?”
余沙开口:“关净月其人,窈娘应当比我更知道些。”
“那为何还非要等到北边的人到了才有动作,你………”窈娘疑惑,却又立时想到了期间关拗:“……因你的丧事,金盏阁很是弄了一番排场。北边来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小人物。”
余沙看着窈娘,缓缓道:“窈娘,如今朝廷太子,北境王世子,还有李王府世子。都在漓江了。”
第四十三章
窈娘定定地看了余沙一眼,扭过头去,翻开灶上蒸着的饭食。
良久,她扯开嘴角冷笑了一声,笑声竟如裂帛,还有丝不容错认的狠意。
“…真是笑话。”
“你说。”窈娘拿着筷子,翻了翻蒸着的馒头,说:“若是天降一场大火,把漓江烧了。或是来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洪灾,这天底下如今最打尖儿的王公贵胄便全都折在漓江,也是件稀罕事。”
余沙听出她话里发的狠,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喊她一声:“窈娘。”
“我晓得轻重,你不必顾虑我。”窈娘说,脸上一时还是温温的,不见她话里的情绪,“只不过有时想起过去的事,觉得好笑罢了。”
余沙与她相顾无言了片刻,到底还是开了口:“说到底,还是我无能,你骂我吧。”
窈娘看看他,良久,叹口气,只是拍拍他的脸颊:“骂你做什么,想来你也是身不由己的,心里说不定比谁都苦。”
“何况,就算是你想做的事,也都没能做成。”
她意有所指地点了一下,余沙神色微微一变,嘴唇动了动,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半晌,只是抬眼看了看窈娘,说:“……至少这一次,我即使豁出性命,也必定会讨回个公道来。”
窈娘笑笑,不置可否。只是转过身去看灶上的火。
一番言语,与余沙他们一起回来的那帮人的做派她自然也瞧见了,便也猜到了七八。没想到关澜那般的行事作风,竟然是北境的世子。
她笑了一声,却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也并未在此事上多说,只开口:“饭好了,端出去与客人吃吧。”
饭堂中,关澜还在与叶绾绾斗嘴,吵得不亦乐乎。
“我就说了,你根本就只是因为他小时候救过你才一厢情愿地觉得他是个好人。”叶绾绾牙尖嘴利,话说的飞快:“都不知你是从什么地方进的漓江,我们这一路,走的越近,听见的传闻越多。漓江这本有个女子学馆,叫牡丹书院的你听说过没有?”
关澜一听就知道叶绾绾要说什么事,只觉得她聒噪得烦人,也不耐烦听,只敷衍道:“你还知道这个?。”
叶绾绾哼了一声,只当关澜笑话他,开口:“那原本是官中女子办的学,收留的全是无父无母的孤女。教导她们习字读书,也学乐坊伶人的技艺。将来不管是去名门望族做教养先生,还是做清客门伶。那都是正正经经的良民,婚嫁也好,子女读书入仕也好。与旁人都没什么差别的。你可知,就在余少淼任上,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关澜听到这里已经想让她闭嘴了,可正巧这时候,余沙正好端着托盘出来。他有心阻拦却也没能拦住叶绾绾继续把话说完。
叶绾绾说道:“他勾结李王府一齐下了道政令。一夕之间,牡丹书院一众良民户籍的女子,全都入了贱籍,便与那些勾栏瓦舍的妓女一般,可任人欺辱了!”
关澜听了这话,还未发言,第一反应是去看余沙的神色。
只见余沙放下吃食,随意说了声客官慢用。就忙不迭地走了。
脸上却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
叶绾绾没注意这茬,她就看着余沙端上来那一大盘,馒头蒸饺一类的,满满当当地都要溢出来,还有两碟子蒸菜,开口:“咦?南方不是饭量比北方少点吗?怎么给了这么许多?”
关澜一瞧见就知道怎么回事,那本来是预备给几个人一起吃的。应该是余沙听了叶绾绾的话,临时改了主意,这才跑了。
“你自己吃着。”关澜说,“我去看看他。”
说着他也不看叶绾绾,径直就要跟出去。还没走远就被叶绾绾拽住了衣服边。只得扭头过去看她。
叶绾绾抬眼瞧,眼睛里难得有几分严肃:“怎就这般着急?我是不知这人到底帮了你多少,又是否真的救了你性命。只是要跟你多说一句,世子毕竟是北境的世子。这里是漓江。”
她话里警告的意味极浓,还有些挑拨的意思。关澜听出来,却也知道这确实是全然在为他打算。
“我有分寸。”他说。
叶绾绾得了这句话就不再管了。松了手,随手捏了个馒头在手上,撕了一点来吃。
关澜转身追上余沙。
蒸屉不止蒸了一盘,余沙是又回厨房拿其他的饭食了。
这弗一端稳,刚扭头想往外走,关澜就迎面进来了,好悬没撞上。
“你——”
余沙喊了他一声,像是真有些气这人裹乱。
这气刚洒出来半个音,却又被他生生止住了。平了平气,开口:“你们人多,临时又蒸了些。这还没端完,你出去等。”
这倒是个合乎情理的理由了,可是关澜不放过他,仔仔细细看他眉眼,定要在里面看出点什么纰漏出来。
余沙被他看得生烦。本来听了叶绾绾那番话他心里就还是有疙瘩。想着且忍一忍,过一晚也就不挂心了。偏偏关澜这人上赶着过来找他的不自在。
他心里一恼,也不在乎什么尊卑体统,权当关澜客随主便。把那餐盘往关澜面前一抬,开口:“你既然跟来,就帮忙端出去吧。灶台上还有呢。”
关澜见状挑了下眉,意思是你使唤我?
余沙一双死鱼眼看回去,意思是那你别挡道啊。
关澜张张嘴想说什么,余光又瞅见窈娘还在灶台前,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从善如流地把托盘接了过去。
余沙:“…………”
余沙:“好好端着,别洒了。”
说完他也不看关澜,扭头去灶台边上继续等着。
关澜端着吃食出去,叶绾绾正招呼着他们一行人做。看关澜追着人过去,端着餐盘出来,噗得一下乐出声。
“给了你个没脸啊?”她笑盈盈地开关澜的玩笑。
“事忙,你们人太多了。”关澜回答,关系撇清地像是他跟北境这帮人不是一道的一样。
叶绾绾丝毫不在意,还继续取笑他,“还以为漓江的男狐狸精都是那弱柳扶风的文人作派呢,你怎么遇上个这么个有脾气的。”
关澜看她一眼。
这是还记着之前在金盏阁,当众打了她的脸呢。
叶绾绾这人,心高气傲,最是记仇。虽然能不在乎舟车劳顿,也能在这破烂地界凑合。但是只要被气着了一丝半毫,那定要不择手段地找回场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