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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沉沙 (榉木无青)


余沙略微考虑,心知论策是假,问话是真,于是点头应下了。
郭恒之缓缓开口,率先开出了议题:“民气可用。”
听到这四个字,余沙脑子里登时炸了一下,不知道郭恒之此话的用意。
若以延续他刚才和旬二的对话,倒是同一个议题,只不过他给旬二的说的是民意不可违,而郭恒之说的是民气可用。都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但是此时此刻,这句“民气可用”可以有另一个非常直接的意思,那就是要不要利用东南方流窜作乱的流民军,把他们并入朝廷的军队,一同北伐。
郭恒之分明是来北方与关净月议和的,他在北方被人刺杀,此时却有此一问,不但说明朝中有一派主张招安余望陵,更说明连郭恒之自己都在犹豫。
郭恒之看见余沙的脸色变得凝重,便知道他懂了,露出一个笑容,开口:“小友,你先请吧。”
余沙顿时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论策变得十分审慎。他深知这不过也只是一次非常不正式的对谈,不太可能对朝廷或者郭恒之最后的抉择有任何影响,却还是无法控制地对他接下来说出口的每一句话万分慎重。
“民气可用”这一策,非常不简单,其中关系到南北两地的民生与民心,物资还有权力,更囊括了战后的一系列权力重组和移民安置的问题。
朝廷若真要用这股民气,代价是很大的,不说别的,如果并入,茶盐商道和中原一带饱受流民军侵扰的地区必然民心尽失。
而民气是否真的可用,也就是这一只合并后的军队能不能打赢关净月,以及战后余望陵是否能甘愿收手,不再与朝廷重启战火,谁都不知道。
但从另一方面,这对朝廷来说其实是个很合算的买卖。首先如果并入流民军队,战争的损耗会减少。一来不再需要在东南一带的前线投入军资,二来,两军合并,中原腹地至东南全域门户洞开,只要能得到漓江的财政和物资支持,定州如今的被哄抬米价粮价都会被拉低到正常水平。而且此时并入,如若胜了,战后解甲归田,就可顺势恢复中原地区的人口,复兴大片荒地。就算余望陵不肯给人,据守东南,朝廷也稳住了关净月,不外乎回到了之前三足鼎立的态势。
如果说以他个人来说,他肯定不希望朝廷招安余望陵。他深知余望陵阴狠毒辣又野心勃勃,如果真的并入,日后中原甚至定州城郭定有一场血战。
此战若发生在北伐之前,说不定关净月还能率军南下平乱,若是发生在北伐之后。在伤痕累累的土地上苦苦挣扎了十年的黎民百姓就会连番经历两场战争,必然重现当年匈奴和鲜卑入侵时尸横遍野流血漂橹的景象。而且不管如何,此仗一起,势必会吸干漓江百姓十余年辛苦积攒的财富和鲜血。
但是话不能这么回答,朝廷不会听取他针对某个人的判断和理解,没有实际的利弊无法成为制衡的筹码。
余沙沉吟许久,才说了第一句话。
“民气已歇。”
此话一出,余沙忽觉思路开阔了许多:“流民军中人,大多自己或者父辈都经历了鉴安之乱,如果是鉴安之乱之后,即刻整改土地,还田于民,民气还可用。可现在他们已在茶盐商道和朝廷作战数年,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和百姓与军队之间都有血仇,如何再汇流成一支队伍作战?”扣扣群"⑵<3?06九;⑵?3)九=6<日<更*
郭恒之脸色如常,只是淡淡开口:“情势已变,流民军中人早年确实都与朝廷交战过,但今年中原和江南一带又遇天灾,国库空虚,民众被迫落草。如今东南战场焦灼,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大量临时征兵,导致敌我双方之间不乏血脉兄弟。此等乱象,若不及时制止,手足相残之祸,寥寥火星,可成燎原之势。”
余沙心思微动,问:“如今流民军中有多少人是如此。”
郭恒之闭眼:“三成。”
余沙道:“三成之数,郭大人可曾想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此问不难,郭恒之却不答。
余沙一针见血:“天灾可恶,但人祸更甚!如今课税严苛,门阀士家屯田占地。百姓手里的地要么不够,要么没有,给地主家里做佃农又要被层层盘剥。中原的大片荒地无人开垦,是因为那里的人都逃了出去!如此这般,即便战后迁入百姓,谁能保证这一次他们不逃?”
余沙看向郭恒之,话语咄咄逼人:“土地之事,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行此举,却不让门阀贵族让利于民,此举必败。到时流民之祸又在眼前。”
郭恒之久久不语,眸色深沉,道:“那依你之见,朝廷应该如何抉择呢?”
余沙沉默良久,开口:“如果要招安流民军,就必须改革土地。不然就与北境和谈,西北两面夹击流民军军队。一边打一边招降,统一东南一带土地。战后允许北境军队驻扎在定州,封关净月为太尉,加号大司马。”
“这不是你真正的想法。”郭恒之开口:“你很清楚,这不可能。关净月不是一个只想在战争中获得好处的投机者,她剑指定州,要的是江山。”
对谈陷入了沉默。
余沙知道,他们开始谈论一个关键的问题。这个才是为什么朝廷会偏向先北伐的真正理由。
因为关净月会称帝。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瞬间,余沙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关净月会称帝,那难道余望陵就不会了吗?
但是他同时也明白,两厢对比,在朝廷眼里,也是关净月的威胁更大。
关净月就像是一只老虎,所有的强大和凶猛都在鉴安之乱中被印证。这个女人在朝廷的忌惮和提防中在北境雀获按兵不动了十余年,如今只是略抬了抬手腕,就已经吓破了定州那些贵族的胆子。不惜饮鸩止渴,也要先把老虎关回笼子里。
而余望陵就像是一条毒蛇,他潜伏在暗处,极有耐心,他利用了一切,不管是天灾也好,难民也好,流民军连年的侵扰也好。他利用这一切,把自己伪装成一条无害的白貂,让朝廷以为他所带来的问题不过是疥癞之患。以为可以把他盘在自己的脖颈上,当做一个可以商谈的盟友。可当外部最大的威胁被克服之后,这条白貂就会变回他本来的面目,露出毒牙咬在要害之处。
当然,可能朝廷并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们也许觉得自己可以赢。
最优先的是皇位,其次是实际的利益,最后才是百姓。
“定州的底线,分封,扩大疆域。免除朝贡,军赋和服役。”郭恒之直接交代了底牌:“外界的传言不虚,翟相不认为关净月入住中原后会放过定州的贵族。绝无可能接受让北境军队再进一步。”
“说来讽刺。”郭恒之缓缓道:“我能够说服语言不通的契丹人,却说服不了自己的同胞。”
余沙此刻才真正明白,郭恒之此前那句“殊为不易”是什么意思。
他这趟来北境和谈,几乎是必死之局。
余望陵和翟骞都希望他死在这里。谈判失败,关净月也未必会留他性命回定州。他形单影只,只有两三个护卫在身边,肩上却扛着万千黎民的生死。
“小友,我们偏题了。”过了好一阵,郭恒之缓缓开口:“无论身份,自然也无论阵营。不如我们再来论一论,如今天下,到底如何才能破局。”
余沙不由得带着对此人胆魄的钦佩,重新再审视这个问题。这一次,他似乎真的忘记了对面的人是谁,他自己又是谁。他们像是一对老师和学生,所谈论的,不过是每日的功课。
“绝不能死太多人。”余沙答得很快,“天下乱了太久了,亟需休养生息。不然再乱下去,就算内部没有争斗,北方匈奴和鲜卑人又会蠢蠢欲动,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
“唔。”郭恒之赞许似地点头,“不能死太多人,那该怎么做。”
“翟谡和关净月不能对上。”余沙说,“地理优势,翟谡为了减少死伤,可能会打消耗战,拖关净月的粮草。北方如果战争持久,东南就更腾不出手来管了,打的时间越久死的人越多。”
郭恒之:“他俩要不对上,那北方就不能打仗。”
“对。”余沙接话,“还是得议和。”
说来说去还是说回议和这里,余沙想到朝廷那边的打算就郁闷,如果翟骞愿意分权给关净月,未必不能谈。当然最好的其实还是谢舒禅位,北方统一,到时候只剩下东南的问题了。
谢舒是不会禅位的,倒不是他自己有什么野心。他不但是翟家自己推出来的皇帝,翟骞还把妹妹嫁给了他。定州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谢与翟共天下。谢舒要禅位,翟骞就得倒台,但是翟家手里有翟谡,这就又是个死局了。
可如果谢舒死了呢?
余沙想到这个可能性,惊觉这是可行的!谢舒死了,继位的就是谢景榕,翟骞如果想依样画葫芦地控制谢景榕,翟谡是不会同意的!
夹缝之中,一条暗淡而细小的光芒投射下来。翟骞也许无法说动,但是翟谡可以争取。
余沙抬起头,郭恒之正带着笑意看着他,余沙开口问:“先生此去北方谈判,是否还要再见一见翟将军?”
“翟将军在前线劳苦功高,自然是要见一见的。”郭恒之说,“不过,见的时机很要紧。”
郭恒之话不说透,但是意思却也都说到了。如果无法说服翟谡,此事败露,翟骞一定会在定州大作文章。到时候不管谢舒死没死,参与谋划之人都会背上弑君作乱的千古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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