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潇只当他是怕疼,一时着急也忘了解释,只伸手去抓他,“快过来,给你上药。”
周狱奋力挥开卫潇的手,左右看看无处可逃,只能把自己和墙面贴的更紧。
他不知道卫潇用什么伤得自己,刚刚又被捂住了口鼻,只觉得呼吸都疼,他觉得他今日已经算是非常听话了,怎的老师这样生气,“老师别杀我…”
听了这话卫潇的动作僵了一瞬,表情有些无奈,“想什么呢,我怎么会要杀你。”
他朝着周狱伸出手,那伤口还在流血,“我以为是刺客,一时着急了,你快过来,流血了。”
周狱还是不动,不过稍稍放松了些。
卫潇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我还没问你呢,你不回去也不同我说,半夜看到一团黑影,你说我怕不怕?”
周狱眨眨眼,扁着嘴挪过去,牵动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他跪坐到床沿,看着卫潇为他打水,准备布巾,忙前忙后地,眼里的歉疚也不似作伪,便也放下心来。
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多好笑,他刚才准是疼傻了,等卫潇坐过来,他便伸手拍了拍卫潇的心口,“老师不怕。”
卫潇更心疼了,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自己腿上清理伤口,撒上药粉,用布条包好,还好,伤口不算太深,“我怎么会杀你呢…”
周狱搂着卫潇的脖子靠在他胸膛,忍着药粉在伤口上的灼烧感笑笑,“我脑子笨,老师不要生气。”
“没生气。”卫潇拍着周狱的背,明明是受伤的那一个,还要反过来安慰他,怎么就这么乖,“你跟我说说,怎么睡在地上了?凉不凉?”
“不凉,我不想回去,回去了没人。”周狱把后半句我害怕给压回去了,他都八岁了,说出来有点丢人。
“罢了,你今夜在这睡吧。”卫潇把他放下,轻轻盖上被子,自己靠着床头坐着,纠结了半晌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你这伤若是传出去了,老师罪过就大了,你别怪老师,帮老师瞒着,行不行?”
周狱点点头,伸手攥住卫潇的手指,“老师不怕,我都听你的。”
第16章 疗伤
第二日,卫潇以周狱昨日大典站了太久,有些中暑,身体不适为由,留周狱在寝殿休息。
朝堂之上,郑大人可谓是容光焕发,先是对他说了一番溢美之词,而后明里暗里地提醒他,要好好教养周狱,不要重蹈覆辙,最后才挑明了他今日想要禀奏之事。
“乐师欲以琵琶乱陛下心智,罪大恶极,幸而陛下心向大崇矢志不移,才没让那妖人得逞。”郑茂俯身行礼,“大崇君王近声色乃是大忌,那琵琶是为不祥之物,还望陛下销毁之,以安民心。”
卫潇斜倚在扶手上,拿起他登基那日的圣旨,喃喃道,“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这么说来,该把那乐师给放了。”说完兀自点点头,又把圣旨扔了回去。
郑大人俯身又是一礼,“陛下说笑了,那乐师祸国殃民,罪同欺君谋反,怎可赦免。”
“说笑?”卫潇挑着眉看过去,“于郑大人而言,朝堂是个说笑的地方?”
“臣万死!”郑大人当即跪下,俯身磕头,“那乐师害我大崇民心动摇,与那琵琶同是妖物,不能留啊!”
卫潇敲着扶手上的龙头,“爱卿处事严谨,这琵琶之事并未从王宫传出一分一毫,动摇哪儿的民心了?”
若分毫不差地传出去,怕不是动摇民心,而是被当做笑柄。
他是亲眼看着郑茂如何颠倒黑白的,若两个男人站在一起就是断袖,那朝堂上岂不是有一群?
郑茂不再说话,眼神示意他人,于是又一个大臣跪下。
“陛下三思啊!君王最忌讳耽于声色,陛下万万不能被妖术所惑!”
卫潇慢慢站起来,左右踱了几步,最终停在案前,抬手把那圣旨扔了下去,砸在那老臣的官帽上,“敢情这上面写的都是废话!”
“陛下息怒!”
一个接一个地下跪,吵吵嚷嚷地要他息怒,与郑大人敌对的一派也是一群老顽固,在琵琶一事上,他只有自己一个人。他脱力地坐下,故作苦闷的摇摇头,“爱卿大人说的有理,这琵琶确实该毁,可是…这琵琶早被那乐师给带走了呀。”
“这,这…那乐师现在大牢之中,身无一物,这…”
“哦?郑大人的意思是本王在说谎了?”
“臣不敢!”
卫潇的手在那一摞摞的奏章上敲了敲,“爱卿刚才说过的,那乐师是妖物,那琵琶也是妖物,准是乐师变了妖法把琵琶带走了。”
郑茂脸都绿了,卫潇明摆着是在胡言乱语,可他又不能实话实说,“陛下,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事。”
“怎么没有?郑大人都说是妖物了,妖物怎会没有妖术?难不成郑大人是在胡诌?爱卿怎可欺君罔上!”卫潇拄着书案站起来,满眼疑惑,末了了摇摇头,叹着气走下去,“郑大人年岁大了,近来又天热,准时热糊涂了,难不成跟小殿下一样,中了暑?”
他走过去,笑着蹲下,拿手在郑茂跟前扇了扇,“罢了,本王不怪你,郑大人这两日便不必上朝了,好好歇着,若是累坏了身子,本王可心疼的得很!”
“多谢陛下关心,老臣无事——”
“啊!昨日大典的日头可是真的毒,本王忽有些头晕。”卫潇摇摇晃晃地回到龙椅上坐下,拄着扶手按着额角,郑茂终究是没再说话,起身告退。
郑茂这一派老臣顽固非常,这顽固说起来难对付也好对付。
他们心里向往更高的权势,希望把王变成一个没有实权的血统象征,但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做王,血统的观念已经深深烙在了他们心里。
周狱现在年纪太小,他又刚刚即位,没人能替代他君王的位置,他得趁这个时候把曾经散出去的权利收回来。
周狱在卫潇寝殿里养伤,他这伤口虽深但创口不大,或许是那药粉的缘故,过了昨夜的那股疼劲,今天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而且还平白得了好些消暑的吃食。
卫潇一回来,周狱就跳下了床,拿了冰过的果子送到卫潇手里。
“你怎的就跳下来了,也不怕牵动了伤口。”卫潇看他连鞋子都没穿,单臂把他搂起来放回床上去。
“老师的药粉有奇效,今早就不疼了!”
卫潇点着他额头数落,“又是睡地板,又是不穿鞋,你当真是火力旺不怕凉。”
周雨挠头笑笑,抓着卫潇的手指摸摸看看,“老师的手怎么这样厉害?花叶都能伤人,教教我好不好?”
“你筋骨不适合学暗器,等你伤好了就到军营去,让将军给你看看适合学什么。”
说起这个卫潇倒想起了周狱那不同寻常的气力,扶得起那些石桌石凳不说,昨日还轻而易举地挥开了他的手,“你力气怎么那么大?天生如此?”
周狱有些得意地点点头,“老先生说我父亲是个武状元,说是上一代王储身子骨弱,这回便在力量上下了功夫,还天天叫我举水桶…”周狱说着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卫潇,“诶?那他们说的不就是老师吗?那老师果真是身子骨弱的,好像连我都比不过!”
卫潇:“……。”
他一直不太认同这些血统论,可如今看来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生出来的绝对是个周正康健的。
但其实是个样貌丑陋的病秧子又如何呢?他们这些所谓的优质血统,不都是得了好老师好条件的教养么?任何人得了这些条件,都是能有一番成就的。
他轻轻捏了一把周狱的鼻子,“你最厉害,比我都厉害。”
周瑜痴痴地笑着,他又得了夸奖了,老师真好。
等到了午时,门外守着的宫人都打了蔫儿,卫潇才轻手轻脚地给周狱换药,那伤口的边沿已经结了痂,布条上微微渗了些血,他沾湿了布巾小心翼翼地给周狱擦擦,重新敷上药粉。
周狱咬着嘴唇忍着疼,换完了咬得嘴唇都白了,上头还留了个小牙印,卫潇拿手指头揉揉他的下嘴唇,满眼心疼。
周狱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卫潇的头,“老师不怕,我没事。”
“没大没小。”卫潇摇头笑笑,却也没生气,揽着周狱躺下歇息,“等你这伤好全了,就带你去军营学武,这几日好好休养,可别再乱蹦乱跳了。”
周狱瞄了几眼卫潇的脸,最后还是拉过他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老师真好。”
第17章 成长
【奉熙六年】
这年,周狱十四了,整日在军营里翻腾打斗,晒得像个异邦人。
军营临山,自从入了秋,他每日回来都会给卫潇带一捧野果。
今日也是如此,他兴冲冲地闯进了御书房,卫潇正在跟郑茂商量国事。他没理会那老东西,径直走上前去,把野果撒在卫潇摊满了奏折的书案上,“老师吃野果,有点泛酸,但我觉得比甜的好吃!”
卫潇敛了面上的怒气,对周狱笑笑,“看你那满身的枯叶渣子,又去爬树了是不是?”说着便把周狱拉近了,替他摘去身上的草叶。
郑茂对着周狱行了一礼,“小殿下,山上野果不干不净,可不能吃坏了陛下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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