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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清如许 (清明谷雨)


  又举起伞,撑在两人头顶,风雪被抵在伞外,只漏进一片冰凉如水的月光。
  长明灯火在雪中摇曳,点亮了祝知宜眉间那颗观音痣。
  长长的沉寂里,梁徽忽然道:“我信不过傅褐。”
  所以才在名单上加一个傅苏的。
 

第17章 清规在生气
  “?”祝知宜一怔,才反应过来,这是梁徽在向他解释,心中顿时涌起异常复杂的情绪。
  他万没想到,梁徽竟然连傅褐都不信。
  满朝文武皆知朝堂新贵傅大人被梁徽从流民营救回一条命,是圣上亲手提拔的心腹,是钦差,是制衡丞相、世家的利器,是他杀人的刀,是他收权的剑,是挡在他面前的坚盾。
  此人忠心耿耿,对梁徽马首是瞻,新皇登基之初,傅褐好几次舍命救驾,说是梁徽的死士也不为过。
  皇帝就像这夜里的迷雾一般莫测,祝知宜凝眸,不由想,那梁徽到底相信谁呢?这天下还有没有正真能让他心无疑虑百分百放心的人。
  梁徽多疑到连自己的心腹都不放心,却又直接对祝知宜明说“我不放心我的心腹”。
  这是在表明,比起傅褐,祝知宜更让梁徽感到放心吗?
  祝知宜当然不敢这样想,帝王心,海底针,更令他不安的是,他竟对傅褐产生了一丝兔死狐悲的怜悯,他们的处境并无不同,唯一的区别是傅褐不知道他正在效忠一个什么样的人,而祝知宜知道。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自古君臣,不过如此。
  他的祖父早就给过忠告的,不是吗?
  雪变得更大,风也愈加猛烈,月亮光被云遮挡,雪地更暗更寂静。
  两人外袍的宽袖被吹得猎猎作响,梅树花瓣飘落,梁徽将手上的伞往祝知宜那头倾侧半分,他一动,祝知宜便下意识后退半步,梁徽眉目瞬间沉下来:“清规怕我?”
  祝知宜回过神来,又变回那副天塌下来也泰然处之的模样,淡声否认:“臣行得端坐得正,有何好怕的。”
  梁徽眉宇柔和了半分,嘴角抿着,沉默了半晌,解释:“傅褐或许知恩图报,也爱弟如命。”
  一旦发现傅苏要的梁徽给不了,难免心生怨意。
  祝知宜不太在意地点点头,表示理解:“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
  梁徽一噎,最烦他这副君君臣臣的顺从、事不关己的疏离,祝知宜就是惹毛了极难哄回来的性子,偏生他自己还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讲道理的人,也从不觉得自己是在赌气,梁徽真是怕了他。
  梁徽似是累极,闭了闭眼,一秒,又睁开,朝他伸出手:“走吧,边回去边说。”
  祝知宜觉得让梁徽给他撑伞提灯万分不妥:“还是臣——”
  梁徽把伞举高了些,躲开,朝他伸出的手却纹丝不动:“可是还想再摔一跤?”
  “……”
  祝知宜也不扭捏,俯一走进就被梁徽牢牢按住了肩膀。
  “别动,伞就这么大。”
  两人挤在伞下慢慢往风随宫走,外头的风雪肆虐,渗着寒凉如冰的月光,宫瓦寂寂,唯有身侧之人的皮肤和呼吸是温热的,像一盏盈盈的暖灯,在寒天雪地里予人照明叫人心安。
  梁徽说:“清规在生朕的气。”
  是个毋庸置疑陈述句,肯定句。
  祝知宜长眉蹙起,这人平日里说起话来曲曲绕绕,一直接起来又杀个猝不及防,但他好似已经对对方这种时不时的不按常理出牌适应良好,还是那句:“臣不敢。”
  梁徽罔若未闻,自言自语:“是在气什么呢?”
  “……”祝知宜还是低估了他的脸皮与无赖,索性也不那么君子了:“臣也不知道,不如请皇上指教。”
  梁徽暗笑,祝知宜看起来一板一眼,还挺会踢皮球的,套不着的话还反被他毫不客气地扔回来。
  祝知宜看着厚厚白雪被踩出两道平行的脚印,面上云淡风轻四两拨千斤,心湖却被搅起涟漪。
  梁徽说他在生气,他是吗?有点吧,气的是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梁徽静静凝了他一会儿,翘了嘴角,似认真似玩笑道:“朕也想知道,可清规从不愿与朕交心,朕苦思冥想,也无从得知。”
  “……”和梁徽说话像下棋,彼此试探,围追堵截,稍不留神就被反将一军,祝知宜必须全神贯注保持机敏。
  又轮到他落子,祝知宜索性另辟蹊径:“臣亦无从得知,这世上,究竟还有皇上稍微信得过的人么?”
  这问得很像一句讽刺,但祝知宜不是,他真心实意想知道。
  他已经率先展露交谈的姿态,如果这一局梁徽再插科打诨混过去,那祝知宜将永不再试探。
  梁徽微低着头,没有说话,但停在祝知宜肩头那只大手存在感格外强,过了许久,直到祝知宜都忍不住侧过头来望他,他才答非所问:“清规知道括苍矿井么?”
  祝知宜眉心倏然蹙起。
  算了。
  又是这样。
  他以为梁徽又是拿那套乾坤挪移的话术敷衍自己,一转念,眉心又舒展开来,带着几分无奈。
  括苍矿井是先朝流下来的传闻,是齐朝时期大齐皇帝赐予殷贵妃的矿藏。
  近朝冶铁炼金之术盛行,高宗时期国力富强南征北战版图扩大皆得益于将其投入兵器物具的生产,但渐渐矿藏原料匮缺,据说那位宦官出身的殷贵妃偶然发现一井深藏富矿,“得括苍者得天下”,民间官商皆前仆后继,人人想分得一杯羹,掀起几朝几代的腥风血雨。
  祝知宜眯了眯眼,跟梁徽说话,不多几个心眼根本转不过来。
  他问梁徽这世上还有没有个稍微相信点的人,梁徽跟他说括苍矿井。
  他不直接回答有没有,相信谁,信几分,只是忽而正色跟你说起最为敏感避讳的正事。
  那他这意思是,他倒还有几分信任自己么?
  祝知宜向来直来直去,梁徽的别扭拧巴实在叫人吃不消,他有些无语道:“略有耳闻。”
  梁徽踩了踩地上凝结的雪团:“春猎途中会经过。”
  祝知宜心头一惊:“皇上已经找到了矿址了?”
  “尚未确定。”梁徽怕祝知宜被绊倒,又踢开他面前那块石头,悠长雪径一下变得畅通无阻,“本次的护卫令牌朕分作了三份。”
  祝知宜瞳孔微缩。
  什么后宫名册,什么力展国威,梁徽根本就不是去春猎的!
  “三份,”雪光映在祝知宜眼中格外明亮,他轻声说,“想不到——”
  “京羽卫与禁卫军已是陛下的囊中之物。”
  京畿可以调动的兵力里,兵部在丞相麾下,驻京武将又拥兵自重,只有京羽卫和禁卫军数量少,兵部和武将都看不太上,祝知宜记得两军统帅官职也不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匹夫。
  但丞相和武将都忘了,京羽卫和禁卫军是皇宫最近的,也就是离梁徽最近。
 

第18章 梁君庭,明日见
  梁徽眼中划过一抹赞赏之色,和聪明人打交道省心省力,但祝知宜的聪慧机敏好像只体现在这种事上,旁的事都跟缺根弦儿缺心眼似的。
  祝知宜的确生了一副很适宜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脑子,加之凭他对梁徽此人的了解,很快便举一反三推断出,朝堂上那些异军突起、激流勇上的后起之秀都不是梁徽真正的倚重之人。
  这位看似根基不稳、摇摇欲坠的年轻帝皇不动声色将他的棋子悄然下在了朝堂那些最不起眼的盘根错节之地。
  看似是他放弃了兵刑工吏这些大门大户,但他的暗子皆落在关节之处,不招人眼目,暗度陈仓,一张暗网,蓄势待发,只等千钓之时,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且既然连传闻中的括苍矿址都有消息了,那想必这盘棋梁徽已经下得很久很深了。
  祝知宜猜想,梁徽的那些人,官职品级应该都不会太高,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有可无,甚至有些已经潜入了对方的营党。
  至于那位声名鹊起的傅褐大人,同祝知宜一样,不过是一面掩人耳目的旗幡,只不过,一面在朝中,一面在宫中,左右前朝后宫,都逃脱不开梁徽的手掌心。
  这很梁徽,至微至细处藏锋刃,不动声色算人心,祝知宜意料之外,又觉情理之中。
  “括苍矿井……户部知道么?”
  “理应不知,”梁徽答得谨慎,“也不一定。”佟相屹立三朝不倒,眼线遍布天下,想要瞒梁徽还是做得到的。
  远处传来声响,是夜里巡宫的侍卫,首领对着两道模糊的人影呵斥:“什么人?宫禁已过还在宫里晃荡!”
  祝知宜被吓一跳,梁徽下意识上前半步挡在他前头,淡声道:“是朕。”
  “皇、皇上?君后?”首领吓一跳,似是不敢置信两位深更半夜不带随仆秉烛夜游,主子的情趣他不懂,“皇上怨罪,臣——”
  梁徽挥挥手:“无碍,下去吧。”
  列队还未走远,梁徽只得奏近祝知宜耳旁道:“便是朕手上这些消息,也未经验实。”
  温热的气息呵在耳畔,祝知宜耳尖痒得动了动。
  他点点头,所以他说梁徽根本就不是去春猎的,是去打探传闻中的矿址,也是去试探各路人马的底。这是一场赛跑的较量,与对手的赛跑,与时间的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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