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的马车里已经腾起一股泛着暧昧的热气,唇瓣将要相触,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会兰煜兴冲冲地敲在马车的窗沿上,道:“王!到益州了,这儿好热闹!”
没听见回声,会兰煜又敲了一遍窗沿,还没开口,就听见姜庭知阴森森的声音仿若响在耳边,“会兰煜,你应该庆幸马车的窗户不够大,不然我已经探出身子把你从马上丢下去了。”
会兰煜闭上了嘴,过一会儿又很不解地道:“王?”
“闭嘴。”姜庭知恨不得把这个败兴的丢到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愤愤地在凌锦棠的耳垂上留了个牙印,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人放开了。
他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会兰煜,你还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最好在天黑之前在益州找到点好玩的然后告诉我,不然明天就别再跟我们一道回西都了。”
会兰煜噤声,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坏了狼王的好事,骑着马一口气跑了二里路没回头,生怕狼王替他撕碎了。
凌锦棠理好自己的衣服,重新坐直了身体,比起耳垂上那个不算太疼的牙印,显然姜庭知的脸色让他更关注一点。
狼王气得要死,只恨自己刚刚应该动作再快点,转过脸一看,凌锦棠唇边笑意明显,连梨涡都露出来了。
他不可置信地道:“你笑我?”
凌锦棠抿了抿唇,“没有。”
姜庭知饿虎扑食一般猛地再次压在凌锦棠身上,委屈巴巴地道:“你就是在笑我。”
“真的没有。”凌锦棠倾身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一下,“殿下怎么不信我呢?”
他只是觉得狼王有点可爱罢了。
姜庭知就被这么一个轻飘飘的吻给哄好了,再次气势汹汹地想要亲上去,外头会兰煜却已经又骑着他能干的小马给溜达了回来,邀功似的道:“王,前面春月楼今儿有花魁大会,您去吗?”
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姜庭知愤怒地道:“去什么花魁大会?王妃就在旁边坐着呢,你想做什么?会兰煜,你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马车溜溜达达停在客栈门口,凌锦棠被姜庭知牵着手下了马车,颇感兴趣地道:“花魁大会几年才能遇上一次,不妨去瞧一瞧吧。”
第十章
凌锦棠对秦楼楚馆这一类的地方并不陌生,大周并不限制朝廷官员去这些烟花柳巷之地,而地方上更是将这些声色犬马的场所置办得热闹又招摇,偶尔同门有事相议也会约在这些地方,凌锦棠去过几次,秦楼楚馆确实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他自己不做出格的事情,因此对这些地方并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此时到了益州,已经离盛京很远,风土人情完全是另一个模样,又正巧碰上花魁大会,凌锦棠倒有些想去看看。
反而是姜庭知垮着一张脸,紧紧牵着他的手不肯放,“有什么好看的?”
凌锦棠道:“春月楼的茶水和点心似乎也不错,名声能从这里传到盛京,想来确实是有能让人流连忘返的好处在的。何况美人难得露面,花魁大会又是五年才能碰上一次,就算是看个新奇也不能错过。”
姜庭知嘀嘀咕咕道:“要看美人,你回去照镜子不好吗?”
“再不然,看看我也是可以的。”
凌锦棠知道他还在因为刚刚马车上的事情而有点闹脾气,不过嘴还是甜得很,也不知他母亲当初教他说汉话的时候是不是还特意多教了点别的。
会兰煜跟在他们身后,愈发痛心疾首,狼王怎生脸皮厚成这样,长得再好看也不能自称美人吧?
而且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不要王妃要大业的,现在这会儿紧巴巴贴着王妃,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跟人一见钟情了呢。
正自顾自想着,在前面走着的姜庭知突然回头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示意他最好离自己远点,要不是他这个多事的,这会儿都他可以和凌锦棠睡一间屋子了。
暮色四合,尚有一层绮丽的晚霞挂在天际处,春月楼却已经完全亮起了烛火,摇曳的红色灯笼一盏又一盏地渐次亮起,一楼的厅堂中间竟引了一汪池水进来,上面架着一座精致的木桥,庭廊回转间燕语莺声,着实热闹。
花魁大会上来的人非富即贵,给足了金子就是上座,凌锦棠招呼元宝去订一个二楼的隔间,“殿下,您饿不饿?”
姜庭知点点头,凑在他耳边道:“好饿,只怕这里的东西我还吃不饱。”
凌锦棠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干脆揣着明白装糊涂,道:“那就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姜庭知同他往二楼去,把随侍全部打发走了,只他跟凌锦棠两个人,“我现在都饿得有些烧心了。”
凌锦棠同小厮要了一份八宝盒,并着四五碟糕点,又要了一壶桑落酒,才落座没多久,花魁大会便已经开始。
春月楼一共三层,除却厢房几乎都坐满了人,虽然吵闹但终究还算雅致,帘幔轻拢,美人怀抱琵琶,莲步轻移间还未让人瞧清楚面貌就先被曲子吸引去了心神。
狼王撇了两眼,视线重新放回吃食上,他的王妃现在完全冷落了自己。
隔间里也挂着两盏红灯笼,烛光透过红纸落在凌锦棠脸上,好似他脸颊被胭脂染透了似的,姜庭知喝了两口酒,高大的身子硬是倚在他肩头可怜道:“手臂饿得抬不起来了。”
凌锦棠顺着他的心意,给他喂了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道:“还合殿下胃口吗?”
姜庭知皱眉,蓦地叹了口气,“我原先最担心你去了西都受不了那里苦寒的天气,却没想过你大抵连吃食都习惯不了。”
凌锦棠笑着道:“还没到西都,殿下心里就考虑这么多事情了?”
姜庭知邀功似的道:“我体贴王妃路上辛苦,还好是我亲自迎过去的,所以王妃要不要再给点甜头?”
这是在外头,凌锦棠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只好完全负责了姜庭知的这顿吃食,又用筷子夹了块蝴蝶暇卷,道:“殿下酒量如何?”
姜庭知一边吃一边抓着凌锦棠的手慢慢捏着把玩,道:“尚可。”
他慢条斯理地道:“你们大周的酒,喝起来像是糖水。”
琵琶声渐渐淡去,鼓声则逐渐明晰起来,倒是难得一见的鼓上舞,这支舞对舞者本身要求极高,既要身轻如燕又要身姿柔韧有力,才能将这支舞跳得淋漓尽致,凌锦棠不由赞道:“难怪春月楼的名声这样大。”
姜庭知点点头道:“的确值得一看。”
春月楼的花魁是砸不了的招牌,这一日来的人大多也不是冲着寻欢作乐来的,只是仍有人耐不住性子,褚清恩喝完两壶酒,觉得好没意思,对着旁边的下人道:“今年怎么这般没趣。”
身旁伺候的人道:“褚少爷,春月楼今年把规矩给改了,花魁是不卖身的,要不小的给您寻个有趣的过来?”
褚清恩不耐烦对挥了挥手,又喝了一杯酒,抬眼间却突然望见了坐在对面隔间里的凌锦棠,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他将凌锦棠的长相看得一清二楚,当下动了心思。
他眯着眼睛道:“那是谁?”
下人道:“没见过,恐怕不是春月楼的人。”
“啧。”褚清恩看着对面姜庭知同他的亲昵举动,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猜测,道:“不是春月楼的,那也去问问,瞧他伺候旁边人吃东西的举动,倒挺熟练。”
下人支支吾吾地道:“少爷,这恐怕不好吧?能上二楼隔间的人非富即贵,咱们还是别去招惹了。”
褚清恩抬腿就在下人膝盖处踹了一脚,不悦道:“整个益州除了我褚家不能得罪,还有谁家不能得罪?识相的就让小厮送壶酒过去,该怎么说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
褚家在益州颇有声望,又家大业大,先前褚清恩就已经仗着家中势力闯了不少祸,只是都被压了下来,现在更是有恃无恐,下人叫苦不迭,却还是照他说的去办了。
姜庭知被凌锦棠喂得差不多饱了,碟子也空了大半,仍旧还没骨头似的赖在凌锦棠身上不肯起,凌锦棠以为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却没想到他只是安安静静地靠在他身上打瞌睡。
隔间的门被敲响,春月楼的小厮同他们笑着弯腰客气道:“二位,花魁已经选出,这是春月楼照例送的一壶桑落酒,给您呈上来了。”
凌锦棠倒没在乎这么多,点点头道:“放下吧。”
第十一章
凌锦棠执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轻声道:“殿下还喝吗?”
姜庭知脑袋抵在他肩膀处蹭了蹭,摇摇头道:“不喝了,等回西都,让你尝尝什么叫烈酒。”
清亮的酒液滑入琉璃杯中,荡出一道浅浅的水纹,下方花魁已经选出,拍手叫好声不绝,更有甚者已经抛出了身上带来的金玉,只为此刻博得美人一笑。
花魁不卖身接客,但若是自己愿意,来往富商中随便选一个一夜春宵自然是可以的。
只看今晚这金钗落入谁手。
凌锦棠看得兴起,一杯酒喝完回味间却觉得似乎酒香不如原先醇冽浓厚,味道显得单薄又寡淡,他以为自己是有些喝醉了,又倒了小半杯,含了一点在口中细细咂摸了一会儿,终于觉出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