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说好的可是食宿一起的价格,若是让温良做给他们吃,那他们父女俩岂不就成占便宜的了?
“真没事,”温良笑笑,瞧见晓月正在看他补衣服,便说:“我家里也有个跟晓月差不多大的妹妹,小时候双亲走得早,妹妹又小,这些活我不干谁干?”
能一个人从青州城跋山涉水到这里,定然有着常人所不能企及的毅力。
李叔一怔,看温良的眼神更为心疼。
“好了。”温良收针断线,抖了抖衣裳。“我都没注意到这里有个洞,多亏晓月呀。”
晓月高兴地拍了拍手,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温良也笑了笑,他忽然想起自己包袱里还有一枚簪花银钗,是从逃难的卖货郎手里买来的。
本来想送给温欣,但现在看来,似乎有人更适合它。
温良从包袱里摸出这枚银钗,神秘兮兮地放在晓月的手心。
“这是晓月发现破洞的奖励。”
晓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银钗,她的首饰很少,最好看的还是早死的娘亲留给她的嫁妆。
“这是做啥!”李叔急了,晓月也推搡着要将银钗还给温良。“你给的银子已经够多了,晓月不能再要你的东西!”
晓月手忙脚乱地比划着什么,嘴里还发出着含糊不清的声音。
“没事李叔,不值钱的。”温良笑了笑,再次将银钗放回了哑女的手里。“路过林州的时候买的,本来想带回去给我妹妹,但方才才想起她似乎不太喜欢这个款式……”
不合适的东西,留着也是浪费。
李叔犹豫了,这么多年来,他也没能给晓月添过什么首饰。如今这样一个顺水人情……
晓月虽然在拒绝,但温良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枚银钗。
“好了好了,收下吧。”温良笑着将银钗插在晓月的髻上,对李叔说:“怎么样,好看吗?”
乌黑的发,配上银钗的点缀,更显活泼。
李叔眼眶泛红,连着点头:“好、好看……”
他这个做爹的,既没本事又没钱,真是可怜晓月这么懂事的孩子了……
李叔说什么也要退温良银子,温良坚持不要,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李叔!李叔!在家吗!”
李叔一听,便知是村口二丫的声音。
晓月给二丫开门,只见二丫靠在门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李叔!拿、拿上药箱!”
李叔是村里唯一懂医术的人,平常村民们有个头疼脑热,都会找他看。
“二丫你别着急!”李叔一边叫晓月去拿药箱,一边安慰她。“李叔这就去看!可是你奶奶的老毛病又犯了?”
二丫家中只有一位祖母,李叔见她如此紧张,还以为是老人家出什么事了。
可谁知二丫猛地一摇头,“不是不是!是从水里捡的陌生人!”
第105章 失而复得的夫君
水里捡来的陌生人?
李叔皱眉一想,便知二丫应该是从山脚下的小溪里发现了什么。
“他还有气息,就是浑身是伤!”
二丫的气息逐渐平复,她焦急地拉着李叔,“叔!快随我去看看吧!”
这里民风淳朴,绝不可能做那见死不救的事情。
“好,我马上去。”
李叔又叫晓月收拾了些别的东西,温良见他们又急又忙,自己一个人干站着也尴尬,便主动说:“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李叔摇头摆手:“你是客人,哪有客人帮忙的道理!”
温良却笑:“我看着药箱也怪沉的,还是我帮李叔拿吧。”
二丫一路小跑而来,不觉天色已沉。
晓月提来一盏灯笼,才照亮了路。
李叔这才想起,若他走了,家里就只剩晓月和温良两个人……
这……孤男寡女,不妥不妥。
可要是把晓月也带走了,便只剩温良一个……把客人单独放家里,更加不妥。
很显然,温良也想到了这些,他笑了笑,接过晓月手中的药箱,“我还是一起去吧。”
三人一起,跟着二丫,到了她家。
二丫家在村头,便是最开始拒绝温良的那户人家。
二丫奶奶年事已高,二丫年纪还小,不让他这来历不明的毛头小子借宿也很正常。
“大全!你可算来了!”二丫奶奶焦急万分,她指着一处屋子说:“那人从水里捞起来就只剩口气了!我真担心他……”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住了嘴。
温良知道,老人家一般都忌讳说生死,想必那人的状况很不好,所以二丫奶奶才一时不察……
李叔点头:“二丫奶奶放心,我定当尽全力。”
老实说,他心里也没底。
李叔的医术很是粗浅。当时一位游医游历至此,借宿他家,无以为报就教了点皮毛给他。平时看看风寒外伤还差不多,若是更重的病……他可能也应付不了。
床上那人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快,先换衣服!”李叔喊道。
捡来的是个男人,二丫不方便给他换衣服。二丫奶奶年纪又大,动作也不利索。所以才让他到现在还穿着那身湿乎乎的破烂衣裳。
“我来!”
温良自告奋勇,接过晓月递上的干净衣裳,才往床前走去。
只不过,当他看清楚床上人的长相时,便如同闪电劈中一般,僵在了原地。
虽然长发散乱,衣着狼狈,脸上甚至还带着伤……可温良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失而复得的狂喜与骤然伤神的心疼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小兄弟,你干嘛愣着?”
李叔见他迟迟不动手,便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得惊讶道:“呀!你怎么哭了!”
泪水连成线,止不住地从眼眶滑落。
温良的嘴唇被他咬得发白,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本来背过身去的晓月听见她爹说的话,也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瞄过来。
“你是不是……”
李叔刚想问温良,是不是认识床榻上的人。却见温良流着泪,重重地点头。
“李叔,他就是我要寻的人。”
☆
崔呈衍的后脑勺有重物撞击的痕迹,李叔仔细检查后直摇头。
“能不能醒,就看他的造化了。”李叔说。“面部和四肢上的都是擦伤,不碍事。重点是脑后的伤,我医术有限,从外观和脉象都看不出伤的深浅,若是今晚熬不过去……”
他下意识地看向温良,犹豫片刻后还是说:“那便说明……伤得极重,无力回天。”
温良只静静地听着,表情上看不出波澜。
李叔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废话,可他这半吊子医术也确实看不出更多的名堂,现在又这么晚,去找别的大夫也不现实。
“哎,你也别太难过。”李叔抬起手,拍了拍温良的肩膀。“车到山前必有路,能在这碰见也算缘分……他若是知道你一直在冒死寻他,一定会从鬼门关转回来的……”
“嗯,”温良不再流泪,却仍是红着眼。“谢谢李叔。”
李叔叹息一声,吩咐晓月和二丫去熬治疗伤寒的药。
“到底是在水里泡过的,还是要喝些药驱寒。”李叔说。“脑后的伤只能做简单处理,若明天情况好转,你可以带他去城里找大夫。”
话虽这么说,但他们都知道,现在的容州城就跟一座空城差不多,哪还有医术高超的大夫?
李叔再次长叹,也出去了。
夜已渐深,温良仍守在崔呈衍的床前。
崔呈衍的衣裳是温良换的,头上的纱布,也是他帮忙包的。崔呈衍尚在昏迷,熬好的药汁根本喝不下,温良便一口一口地渡给他,希望他能快点醒来。
来送药的晓月一直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困惑。
“你想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温良将空碗递给晓月,故作轻松地眨了眨眼。“不如……猜一猜?”
晓月不仅单纯,还是个哑巴,饶是想空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人才值得温良不顾自己也要拼死前来将他寻回。
她想,爹爹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么,可为什么温大哥一见这人,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流?
晓月苦思冥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温良笑了笑,转头看向崔呈衍的眼神却充满着无限柔情。
“他是我夫君,拜过天地洞过房的。”
☆
崔呈衍做了个很长的梦,可奇怪的是,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二皇子将从他营帐中搜出来的书信拍在桌上,厉声质问他,为何要出卖大齐。
崔呈衍一脸错愕,他在书信与二皇子之间来回扫视,很快便明白了,这不过是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北狄人三番两次偷袭粮草,庆王世子率兵出征总有埋伏,不过是因为他们之中有人做了叛徒。
那晚,他被二皇子的近身叫了出去,回来便觉得自己的东西似乎被动过。
凭着记忆,他找到了那处不寻常的地方。
崔呈衍看着自己的笔迹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冷笑。
苏相……果真只当他是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