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嵘浑身冒冷汗,鬼使神差地向后回头,只见一具一身红嫁衣、披头散发的女尸悬于半空中,嫣红色绣花鞋垂坠的纱裙落在他的鼻尖,让人发怵。
赵大嵘立时尖叫出声,拔腿便跑,却被脚底下的细小石子绊倒,连滚带爬地继续跑。
梁才与薛廉道双目紧闭,不敢回头,仿佛在原地被人定住般,官服下摆颤抖着,二人额头上的汗簌簌向下落着……
她继续用哀怨瘆人的嗓音吟唱:“翠凤明珰头上戴,如血红衣身间佩,花烛燃尽生白发,何日盼得王郎归……”
梁才拽着薛廉道,猛地向前跑,女鬼在后面追着,时不时还发出咯咯的笑声,犹如二人是她的玩物。
三人如逃难的恶犬般,拼命跑着,最终躲在了一处房屋后。他们耗尽了全身的气力,在原地大口呼吸着空气。
薛廉道扶着一旁的板车,气喘吁吁道:“好像……好像走了……”
赵大嵘大着胆子朝外望着,街道上空荡荡,别提女鬼了,连个活物都没有!
他长舒一口气,放心地瘫倒在地……
梁才蹲坐在石阶上,惊慌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薛廉道被吓得脸色如白蜡般惨白,语无伦次道:“撞鬼了……他们来寻仇了……撞鬼了……他们来寻仇了……”
赵大嵘被他的念叨吵得心烦意乱,倏地呵斥出声:“闭嘴!”
薛廉道顿时乖觉地缄默不言。
毫无月色的空中只有点点星子,勉强照在地面上,给脚下一点光亮。
三人正欲离开这个鬼地方,前方似有十几人在疯狂逃窜,为首的人急道:“怎么到了这城门?”
原来是人,不是鬼。
三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其中一人眼尖道:“大当家二当家,前面有人!”
章庆壮着胆子,带着一群山匪向前摸索,正巧与三人撞了个满怀。
薛廉道对这些贼匪那可是记忆犹新,正是他以其家人作胁迫,逼迫匪徒们签字画押,做了伪供。
本该在大牢等待秋后问斩的犯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别说薛廉道等人不知,就连章庆一伙人亦是一头雾水——正在牢狱中熟睡,一醒来就在这死活转不出去鬼打墙的地方。
然而,今夜离奇诡异的事情何止这一件?
城门忽而缓缓打开,厚重的铁质声在石板上划过,吱呀声在此氛围中显得恐怖如斯。
门外全是浓雾,看不清是何人所开。
浓雾顺势而出,如同看不见的一双鬼手,逐渐裹挟着所有人……
从城外进来一人,他打着白纸灯笼,里面却跳动着红光。紧接着,他的双肩上搭着一双手,后面同样跟着一个人。
如同串珠般,首尾相接地搭着前面人的肩膀,从城外飘了进来。
李谷生颤抖着说道:“他……他们没有脚……”
众人这才发现这些“人”皆离地面有二尺。
有人结巴道:“这是鬼门关大开……百鬼夜行……”
他们再度朝城门上方望去,清晰可见的扬州二字不知何时变成了鬼门关三个大字!
李谷生瘫软在地,吓得七魂没了六魄。
直至最后一个鬼从城门中进来,城门才渐渐关上。
然而薛廉道却对最后一个鬼记忆犹新,他身着青灰色麻布衣衫,那双如铜铃般的眼睛他永生不忘。
那鬼……正是他白日在停尸房见过的年轻男尸!
此刻他的记忆全部涌上脑海,前面的那些鬼,分明便是白日里被丢到乱葬岗的无名尸首!
薛廉道登时坐倒在冰凉的石板地上,“是……是在矿洞遇难的百姓们,他们化作厉鬼来找我们了……”
“最后一个穿青灰色麻布衣衫的,我白日在停尸房见过,衙役们明明将他丢在乱葬岗了……”
薛廉道面如死灰,断断续续地讲出这一段话。
章庆亦结巴道:“诈……诈尸了……”
那列鬼仿佛嗅到了生人的气息,为首打白纸灯笼的迅速改变前进方向,朝他们躲藏的地方飘来。
李谷生看到了他们的脸,狰狞的面孔上全是血泪,吓哭道:“他们朝我们来了……”赵大嵘与梁才立觉诡异,所有人纷纷向后逃着。
可怖的是,那幽怨的女声再次响起,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们的头顶,拦住去路。
一阵风刮来,将她遮住脸的头发吹起,烧掉半边而血肉模糊的脸活生生地映入所有人眼眸中。
有胆小的山匪即刻吓晕在原地,还有的裆里向外冒着尚散发着热气的尿……
赵大嵘见势不妙,迅速朝反方向跑,可身后那一列鬼已然一字排开,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打白纸灯笼的那人抬起头颅,显露出庐山真面目。
薛廉道更是大骇:“杨……杨仁!”
赵大嵘与梁才在京城与其打过交道,对他的相貌自是熟悉。
明明死去的杨仁,此刻却以恶鬼的面目回来复仇。
二人在墙角缩成一团,上下牙因为恐惧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清晰可闻。
杨仁居高临下地望着三人,吊诡地笑道:“尔等,偿命来……”
前有红衣女鬼,后有恶鬼堵路,简直毫无生还的可能!
章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石板上重重磕头,一个接一个不停,从娘胎里带来的口吃毛病仿佛瞬间被治愈了,流利地求饶道:“爷爷们,小人不认识诸位爷爷,烦请爷爷们饶了小人一命,等小人阳寿尽了,到下面定给爷爷们端茶倒水,搓衣洗澡,爷爷们吩咐向东绝不往西……”
其余山匪亦纷纷在地上叩起了响头,哭嚎着求饶。
只听那青灰色布衫男尸一字一句道:“你们,做了伪供,害得我们不能沉冤得雪。所以,要死。”
在地上拼命磕头的李谷生恍然大悟,他立时分辩道:“求爷爷们明察……不是我们要诬陷的……”
他突然指向在一旁畏首畏尾的薛廉道,言之凿凿道:“是他!扬州刺史薛廉道,逼迫我们写下那份供词,倘若不签字画押,他便要派人杀了我们的父母妻儿!”
其余山匪附和道:“爷爷们,小人也被他威胁了,不是故意要做伪证的,求求爷爷放过小人吧!”
男尸犀利的目光倏尔落到薛廉道身上,后者吓得屁滚尿流,“嘭”地一声膝盖着了地,推脱道:“爷爷,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他们!京城京兆府尹梁才与光禄寺大夫赵大嵘指使我的!”
薛廉道为了活命干脆一股脑将真相吐了个一干二净:“我奉荣平居之命,在扬州私营铁矿,为其打造兵器,没想到出了矿难。事情败露,朝廷也派了亲王前来查察。我们只好散布谣言,毒杀杨仁,将一切推脱到他身上。此等阴狠的毒计便是赵大嵘所出,自始至终,我都是受他二人指使,求爷爷明察……”
薛廉道旋即对着杨仁使劲磕头,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杨爷爷,下官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求求您放过我……”
一旁的赵大嵘见薛廉道竟然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将所有罪责推到他身上,怒上心来,道:“谋杀小公爷一事你就能置身事外了?你我二人商议利用当地迷信阴兵借道的传说,暗地里派出宗渊一行人,令其在盲山做出阴兵借道的动静,让山匪深信不疑,对小公爷进行刺杀……”
二人将所做的全部恶事完完整整地交待出来,一个赛一个的磕头,额头满是血也不停,乞求这些鬼爷爷们能够网开一面。
杨仁倏尔从袖口中扔出几张供词,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了他们所犯下的罪行。
章庆等人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张,毫不犹豫地将大拇指咬出血,在上面签字画押。
薛廉道也签上,只剩赵大嵘与梁才。
杨仁飘到他们面前,七窍流血的脸还对他们毒杀自己一事耿耿于怀,将供词摆在他们眼前。
赵大嵘吓都吓傻了,他颤抖着手,正要按上拇指印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大人,千万不要签!”
来者正是宗渊。
紧随其后的是云影,他同宗渊落在房顶上,不分上下地打斗着。
二人的出现,猛然将吓愣的赵大嵘唤醒,他立即明白了如今的局面——什么百鬼夜行,都他妈是在放屁!这定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他猝不及防地起身推倒那具青灰色布衫男尸,男子跌倒在地上,忍不住叫疼。
赵大嵘冷笑道:“原来鬼——也怕疼啊!”
一语点醒梦中人!
薛廉道也才回过神来,伸手便要夺回那张供词。
杨仁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一个转身躲开。
见真相被揭露,众“鬼”纷纷逃跑,就连方才最骇人的红衣女鬼也提起裙边一路小跑着。
此时,紧跟云楚岫的云族侍从出现包围住众人。
赵大嵘与梁才的脖颈上分别架着尖锐的利剑,二人登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云楚岫和楚墨痕从一侧的民居中走出,云楚岫拍手称快,对薛廉道说道:“薛大人方才所言,甚是精彩!”
他的视线越过薛廉道,随即落在被掣肘的赵大嵘与梁才身上,明知故问道:“梁大人,赵大人,您二位可是京官,怎地擅自离京来了这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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