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军爷那些年 (孤山拾荒客)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孤山拾荒客
- 入库:04.09
“要你管!”
胡九彰跟他可是一点都不对付。这哥俩境遇相似,年纪也差不多。只不过赵大柱长得丑,一脸的横肉。而胡九彰却是个帅小伙,棱角分明的脸上白白净净的,没长麻子也没生疮,一双鹰眼锐利十足,下巴上带着点络腮胡,穿着那一身唐军的甲胄,打远处一看,竟还有几分大将风范。
“他还能想什么,多半是想着他那兄弟升官发财的美梦呢!”
“嗐!还想着呢?”一旁罗三羊又搭了话。
“那可不?五年的军饷外加上赏银,老大一笔钱!”
“诶——你们少打趣我!”胡九彰不示弱,他手里捧着程队长煮的麦饭,脸上却是笑的。他的这一帮兄弟虽说粗野,可兄弟就是兄弟,风里来雨里去的伴了他五年。如今,他们,和这石头砌起来的戍堡,就是他的家。在家里,他什么都能说,什么都敢说。
“诶诶——别闹了,快吃饭!”一边沉闷的程队长发了话,城头上便渐渐息了声。
胡九彰闷头捧着他的大陶碗,吃着只加了丁点盐的粗麦饭。饭没什么味道,但有饭吃就很好。胡九彰不求什么,他只求他们全家,日后也能这样安安稳稳的坐在一起吃饭。倘若能如此,他就算死在北疆,也毕生无憾了。
胡九彰饭吃得正香,转头便听着有斥候从甬道往他们这边的城头上跑。程队长第一个站起来。
“谁啊?什么事?”
程队长一发话,原本还调笑着聊天的兄弟们便都一声不吭。胡九彰抬起头,却见那斥候喘着气,手里拿着块漆黑将令。
“张,张都尉叫我告诉你们!今晚子时,与第五团换防!”
“知道啦!”程队长朗声应了,可那斥候却好似还有话,站在甬道出口,直向城头上张望。
“还有什么事?”
“咳,你们这儿……谁是胡九彰?”
胡九彰一听到斥候叫自己名字,放下手里的麦饭,一下就站起来了。
“我是。”
“诶,你过来。”
“什么事啊?还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一旁又有兄弟开始起哄,胡九彰只无奈笑了笑,大家也没当回事。他走到那斥候面前,却见那斥候还冲着他挥手,叫他靠近些。胡九彰只得侧耳过去,却听得斥候在他耳边,不急不缓的说出来一串字。
“张都尉让我告诉你,你弟弟在长安遇到了点事。张都尉说你求他那事办不成了,叫你换防之后,回去找他把东西取了。”
“遇到了事?什么事?”听到有关胡彦的消息,胡九彰一下紧张了起来。他一双鹰眸紧盯着那身材瘦削的斥候,把人盯得直愣。
“咳……张都尉不叫我告诉你,等今晚你回了内府,自个去问他。”
“你知道吧?你告诉我——”胡九彰那张握刀的大手已然按到了斥候肩上,一旁程队长瞧着他们两个,也没开腔,正吃饭的弟兄们看似不在意,实则都一个个竖着耳朵,连话都不说了。
“诶——行了!我赶时间,还得去通报你们团其他人呢,你松手!”
“你告诉我!”胡九彰却急了。程队长连忙把手搭到胡九彰肩上,“诶诶,九彰,人家还有公事在身,你急也不差这一天半天。”
“诶——你这人真是!”那斥候被胡九彰的一双鹰眼给盯毛了,一抬手,却是拍在胡九彰肩上。
“我便实话跟你说了,张都尉说,你弟弟在长安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叫人给打了,受了重伤,怕是活不成了。”
“你说什么?”
听到那话,胡九彰脑子里嗡得一下。他按着那斥候肩膀的手松了,可脑中却已然炸开了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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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往长安
“怎么会这样?他惹谁了?是谁打的他——”
凌晨时分,胡九彰站在张都尉面前,四下里虽点着油灯,但屋子里还是暗的,连衣衫颜色都分辨不清。可胡九彰的那双眼红啊,月光从偏窗射入屋内,好像全部的光亮都被他那双红眼给吸附了。
“诶……九彰,不是我不肯帮你,长安城的人,水都深,不是咱们这种小门小户能惹得起的。”
晦暗光线下,张都尉的脸隐没在烛光中,昏黄的光线只能照亮他的一边身侧的手,和手里攥着的麻布包。
“九彰,这是你上个月来找我时给的五十两银子,这么折腾一回,用去了三十两,剩下二十两……他们一看事办不成了,就给我寄回来了。这也不是小钱,你拿着吧。”
张都尉倒是个痛快人,胡九彰还没提,他就自己把银子拿出来了。至于到底有几分花在了胡彦身上,张都尉不说,胡九彰也不知道。
“我要这钱有什么用啊……”胡九彰抓着那个麻布包,声音都是抖的。
“诶……怎么没用?这年头钱还会没用?”张都尉似是惊奇。
“我弟弟要是死了……家里只剩下娘一个人,她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诶……要么你把这些钱寄回老家给你老娘?我看你这五年也没少吃苦,本来三年就可以轮一回假,你却一直坚持着。其实你要实在不放心,我给你告三月的假,容你回家省亲,或者干脆把你娘接到北庭来也行,咱们北疆别的不多,就地多,在身边离的都近,你也省得叨念了。”
“嗯……”胡九彰闷声点了下头,他握着手里那沉甸甸的二十两银子,可心里却翻江倒海的如何都平复不了。
原本已经为了换防的事忙了大半宿,胡九彰本该趁着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闲时光好好睡上一觉。可他那一宿,愣是连床都没沾着,只一个人坐在营房外的土坎上看月亮。
第二天,五年来从未辍过一次岗的胡九彰收拾好了归乡的行囊。胡九彰临走时,程队长和赵大柱跑出来送他。
“老胡,你也别太伤心了,这种事其实都是命,谁也没办法。你莫不如去把你老娘接来,留在自己个儿身边照顾着,也放心。”
“诶诶——你就少说几句吧!”程队长把赵大柱拉到后头,“九彰,不管你是上京还是回乡,到了地方都给兄弟们稍个话。五年了,你也算是咱们第六团的老人儿了,不管家里怎么样,你至少还有咱们这一帮兄弟,怎么都还没到弹尽粮绝的时候,别自己把自己压垮了。”
队长到底还是队长。程队一说完这一番话,胡九彰的鼻子就酸了。他冲着程岑用力点了一下头,再转身时,却怎么也忍不住了。胡九彰迈着大步,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关内走,可他高高仰起的那张脸上,却早已经泪流满面。也不知一直这么走出了多远,他才断断续续的哭出了声。
“小彦,哥对不起你……哥对不起你啊……”
胡九彰穿着他那一身瀚海军的军衣,走在从塞北直通往长安的大道上,别提多风光。他们瀚海军声名在外,西北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这一身装备又都是瀚海军特制的,黑色的衣袍配着牛皮钢片圈成的软甲,腰侧还挂着把霸道十足的唐军横刀,纵然他只是一个无职无权的大头兵,但瀚海军的大头兵,跟别处的还真就不一样。
在北疆赶路时,这一路上甭管是打尖还是住店,人都对他尊敬有加。胡九彰的心情纵然差到了极点,但看着一路上热情招待他的北疆百姓,他便想,自己这五年总算还没白费。他们瀚海军保的不单是北疆,还是大唐。而每每想到这儿,他心里就热乎乎的,像是被谁捧在了手心上。
出了陇右道,胡九彰的这身军装可就没有那么好用了。关内的百姓根本不认识他这一身塞外的军服,见着人过来了,只知道他是兵,却不知道他是哪儿的兵,有些人好信儿,就问上一嘴,但大部分人根本连问都不问。
人道,我大唐六百二十七座折冲府,各个都不一样,总归都是兵,一概当成兵就好。而倘若真有人张嘴问了,胡九彰便说自己是陇右的。陇右道二十一府,在关中人看来,也是哪个都一样。
胡九彰赶到长安时,已是半月后。旅途劳顿,原本要步行一个月的路,他半月就走到了。一路上,他身上带着张都尉给他剩下的那二十两银子,可他一个子儿都没敢花。他想,待他赶到长安,胡彦倘若真活不成了,恐怕也早已经化作腐尸一具。
人死了,就算再说不上话,可他要把他弟弟的尸首给找回来,给弟弟办个体体面面的葬礼。买棺椁总要花钱,运尸回乡也要花钱。二十两未必够,三十两四十两,也未必够。
而倘若胡彦未死,胡九彰便要拿着这二十两给胡彦治伤。
想拿二十两,在长安给一个将死之人买药,恐怕也是不够的。但胡九彰更希望弟弟活着。只要人还活着,再多的钱他都愿意花。他不管胡彦是被打残了还是被打傻了,只要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胡九彰紧赶慢赶,背着那一身二十多斤重的行李在大道上跑了一个下午,才将将赶在日落前坊门关闭时进入长安城。
“劳烦老哥——”
给城门监检过了验传后,胡九彰忽然拉住那老吏的手。
“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