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看到是他家大王,勉强把声音咽了回去。炎燚浅眠,他已经睁开眼睛抬起头来。黑暗中暴君的眼睛反射着幽光,像夜行掠食者一般,恐怖极了。谋士倒吸了一口冷气,再次强行咽下惊恐。他想起男主的特色队伍,个个都有点不可言说的小本事,估计这个boss也是。
“解手?”炎燚放开了他,若无其事的问。
水淼惶惑的点点头,赶紧下床往洗漱间走去。这里比偏殿的大得多,通风也好,隔着门廊暖气进不来,他解了个手就冷的头脑清明了。他想起那个时空看的什么资料,推测说古代国王都没有什么隐私意识,跟近臣开会开到睡着,臣子就围绕着国王的床打地铺,真是难以理解。
他也没法理解现下的情形,不过炎燚下了床示意他上去,他也只能遵命。不是没跟哥们挤过,大学假期旅游的时候,为了省钱通铺也挤过。
矮几旁边就有小榻,看着也舒适足够一个成年男子躺。但他不敢说话。炎燚显然也不是想宠幸他。正胡思乱想,炎燚回来了,极自然的钻进被窝,在旁边躺下了。好像他俩是多年的夫妻,呀呸。
“本王睡不着。喵喵给本王讲个故事吧。”
他本是闭着眼睛装睡,听到炎燚的声音,只得睁开。炎燚双手垫在脑后,发亮的眼睛看着床顶。这剧情走向难道是一千零一夜?可他不会讲什么鬼故事啊!
他想他得证明自己的价值,于是给炎燚讲了量子力学的故事。
这不是他的专业,只是那模糊时空的记忆里比较清晰的除了代码以外的东西。代码硬件不允许,他讲了也没价值,还怕炎燚逼他去算那计算机算的东西。
讲故事的话,还是古典的理论易于吸引人,再者那些一长串的公式和证明他也背不出来。所以他从波粒二象性开始,迅速讲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仍旧是炎燚穿戴整齐的把他摇起来,谋士感到十分不解。明明半夜起来就没睡好,为何他还能早起?人类的悲欢果然不相通。就是暴君在眼前他也困的起不来。假的,他迅速起了床。
回到去就见小厮和几个宫仆在收拾东西。
能走了?有这样的好事?!早知道就给他讲十个八个故事,什么广义相对论热力学第二定律古典概率论,让他给送上去大凉的船!
做梦。
“陛下让公子搬到青鸾宫去。”小厮说,又压低了声音:“就是那后宫里头。”
噩耗。
作者有话要说:
啰啰嗦嗦竟然写了两万多字。这个自娱的产品有点太给力了。每次写到暴君的视角就很痛苦,还是努力写谋士吧。
第8章
他离自由越来越远。整个王宫坐落在山坡上,成扇形排布,后宫在中间,一面向着陡坡,坡下是大湖,外围是宫墙和护城河。后宫在后殿里,由好几组房屋群构成。青鸾宫在左侧,离中殿倒是很近。
常务掌事说,国王大婚前的妃子和其所生孩子都住在后宫里,妃子不分位份,都叫夫人,孩子称王子和公主。国王大婚后,孩子都留下来给王后教养,夫人们都搬出外宫居住。当然,老祖宗的规律也是老国王定的,言下之意,能改。
炎燚后宫一直没人,是而很多房子都是鬼屋——门窗紧闭,静寂无声。除了功能区——皇家学院,图书馆,礼拜堂,御厨房,御医院等,其余地方人迹罕至。偶尔碰到的都是定时来打扫的宫仆和巡逻侍卫。
青鸾宫据说是炎燚祖父最宠爱的夫人的居所,设计大气,装饰华丽——不过渡了岁月,缺了人气,现在也跟冷宫无异。高墙和塔楼上结了蛛网,窗户和家具虽然擦拭过但显然匆忙中各有遗漏。可到底是古典而经得住考验的设计,虽然寥落但庄严犹在。
水淼刚搬进来就有女官来教他宫廷礼仪。上了这一课他觉得自己跟炎燚吃那顿饭喝那些酒时的表现简直不成体统,宛如村夫进城,赤脚上桌一般。宫廷礼仪虽然繁琐可笑,但是想到泰坦尼克号里的上桌跳舞和随地吐口水这类严重不符合现代文明对卫生追求的行为,又觉得未必全是过犹不及。
对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宠妃这件事,谋士只敢关起门来和小厮讨论。
“公子……没事吧?”小厮一脸担忧。
“没事。真的屁事没发生。”水淼觉得他还可以再爆句粗口,但他只是叹了口气。整个情形就诡异。也许暴君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理由。比方说他要避人耳目。但避人耳目避到床上去有点说不过去。
比方说他……不举?
这个有那么一丢丢可能。他一直不结婚,而且不近女色,有可能想在阮玉身上尝试,但没成功就杀人灭口。自己是男的,是个能被甩锅的角色,可能他便将错就错。
水淼将这事儿跟小厮一分析——当然隐去了两人相拥而眠的部分,小厮就鸡啄米似的头点个不停。
“那公子怎么办啊?咱要是能帮他一把,把这毛病治了,说不定有条生路可走?”
“你知道什么治不举的方子吗?”
小厮摇头:“但咱可以问御医啊?”
“能问炎燚不会自己去问吗?!他可能压根就不想御医知道。”水淼嗤之以鼻,小厮果然不靠谱。
国王什么的也太难了。
“唉,那得能出去才能找江湖郎中问呀。”
“……先看吧。记住保密,不然我们死定了。”
问御医……倒是个法子,听着比江湖郎中可靠。只要不说是炎燚……
水淼琢磨着,那能是谁?难道自己吗?呃,好吧,为了活命这个死猫也不是不能吃。
到了晚上谋士决定先求证一下,当然是曲线的隐晦的不动声色的求证一下。
今天国王不喝酒了,直接让他铺床讲故事。
真是尬到人虎躯一震。两个男人躺在床上挤在一个被窝里讲故事。水淼不敢看他,睁大眼睛挺直身体,尽量缩在被子边缘。床和被子都挺大,但是炎燚个头不小,水淼能感觉到他的热辐射。
“今天跟陛下讲扁鹊见桓侯的故事吧。”谋士把这个讳疾忌医的故事讲了一遍,然后忐忑的概括道:“生病了瞒着不是办法。”
他悄悄瞄一眼炎燚,对方仍然神色淡定的看着天花板,但说出口的话充满威压:“你觉得本王需要就医?”
“臣不是这个意思。”水淼声如蚊蚋。“臣只是觉得陛下操劳,易患隐疾,又身处高位,没个贴心人,臣想为陛下分忧而已。”妈的这话说的他自己都鸡皮掉了一地,何止,鸡毛都掉了一地了。
炎燚转过头来看着他。
稳住!
谋士心跳变速,拿出万分勇气,转向暴君,挤出一个微笑。
“本王看着有隐疾吗?”炎燚语气很冷,表情更是霜冻一般。发光的眼睛盯着他仿佛锁住猎物。
“也许陛下有很多考量,但我和陛下是一条船上的人,一定会尽心尽力并且守口如瓶的。”水淼眨眨眼,又觉得自己说太多了,一口气补完:“臣看过些医书,但学艺不精,定是看错了。陛下必是身体健康,万寿无疆的。”
炎燚仍在扫描他。过了一会儿,他扯了一下嘴角,“一点小毛病,死不了。”
死不了。
死不了。
每个人都想他死。每个人都想洞察他的弱点。加以控制。他们说君权神授,可只要这个神不听他们的祈祷,他们就想换神。信仰是如此脆弱可笑的东西。他是名为国王的机器。孤独的站在这祭坛上按照规律运作,假意神威。
滔天的烦燥没过了他。炎燚感到窗帘如此薄弱,竟连月光都遮挡不住,外头的风晃着窗子和檐灯如此响亮刺耳,简直无法忍受,就连门外侍卫巡逻的脚步声都那么沉重,轰隆隆的令人头痛。他想坐起来吼一句都别走了。明天就把胆敢偷工减料的窗帘匠处死。
“别怕,有我呢。”这时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旁边的青年温柔的笑着。他长了一副北寂人不多见的柔和面孔,明亮的双眼笑起来光影流转,闪闪动人。黑夜修饰了他的肤色,淡红的唇和乌黑的长发衬着明朗而有水墨画的气息。
父王驾崩一年后的一个阴雨天,他亲眼看着母后穿着她最喜欢的礼服,佩戴着她最华美的首饰,妆容优雅精致,微笑着喝下一杯鲜艳的红酒。他不知道酒里有剧毒——也许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末了她温柔的说对不起,不能陪他走下去,她要去天堂了。
他问是因为天堂里有父王吗。
她说不是的,因为天堂里没有任何人。
他人即地狱。而他也注定要成为别人的地狱。
炎燚转身搂住已经踏入地狱而不自知的青年,把他拉过来侧身面对自己,接着低头埋在对方胸口,与那肌肤相贴。温热的气息和有力的心跳声让他轰隆作响的脑子安静下来。
水淼本来以为已经和君王建立了共守秘密的良好革命友谊,企料对方突然又来这出其不意的,吓得他大气不敢出,鸡皮不敢捡。这还是一个近乎躺着的骑乘位。他是有病吧?!
“你还是跟本王讲那个箱子里的不生不死的猫吧,它怎么样了?”过了漫长的几秒钟,炎燚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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