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的儿子太不像话了,竟然被媳妇吹耳旁风吹得家中老爹老娘都不顾,难怪把老太太逼得到县衙告儿子不孝!”
“这种事多了去了,老太太还算胆子大的,有些胆小的或者为儿子名声着想的老人家不敢到县衙报案,就只能在家忍气吞声,日子过得那才叫一个惨。”
“我听我娘以前说过,以前我们家一个老邻居就是,六十多岁干不了家里的活了,儿夫郎就让家里老人去睡柴房,记过没熬过冬天就……哎。”
“真可怜,所以说给家里孩子相看儿媳妇、儿夫郎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别娶个不敬老人的回来,气都能把人气死。”
曲薏没工夫听外面那些人说了什么,一下马车他就心急如焚地拨开人群往县衙里走,弄得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纷纷对他翻白眼。
梁康生跟在曲薏后面,不停地对周围的人拱手道歉:“抱歉各位,我家夫郎担心家中长辈,失礼了。”
周围闹哄哄的,梁康生说了什么话大家其实听不清,但大家看着书生打扮的他“屈尊纡贵”地道歉,不仅把到嘴边骂人的话咽下,还对梁康生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孟柯没有跟着挤进去,他在门外等着孟老娘、孟老爹他们。
挤到了最里面,曲薏迫不及待地询问站在门口的官差:“这位官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差役以为曲薏是看热闹的人,很随意地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老娘来告儿子不孝,我们知县大人重视这个案子,才亲自开堂审理。”
就在曲薏还想再说什么时,梁康生上前来抓住他的胳膊,让曲薏冷静了一点。
现在曲四牛和孟氏在公堂上处于弱势,如果他们两人就这样冲进去,情况不仅不会好转,说不准还会惹得知县大人不满。
“相公……”曲薏的手直抖,他现在脑子越发煳涂,想不明白为什么奶会跑到公堂上告爹娘不孝。
梁康生思索了一番,附在曲薏的耳边低声说:“薏哥儿,不孝若是真的,判了下来将会是重罪,因此,要判不孝也并非三言两语就能简单下定论的,要找到足够的证据,我们先在外面看一会儿,等外公、外婆他们来或许会好一些。”
曲老太是曲四牛的娘,她是长辈,而他们两人是晚辈,说话没什么分量,相对应的,孟老娘是孟氏的娘,同样的话由长辈来说效果或许会更好。
况且他们刚赶来,连里面发生了什么都没弄明白,不知道曲老太都说了什么,没法反驳,进去了只会添乱,让情况更加复杂。
有梁康生在一旁,曲薏的心稍安,脑子也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努力让自己沉下来,思索起上辈子没有发生这件事,为什么这辈子会有?
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事情,曲薏很快想到了昨天曲老太的反常,还有她那句话:“曲薏你好样的,老婆子我慢慢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像你说的那么硬!”
曲薏的心一抽,怀疑今天发生的事是曲老太的报复?
曲薏的眉头紧皱,他不后悔昨天拒绝奶,但若是真的因此害了爹娘,他会非常自责。
梁康生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借着大袖的掩饰握住曲薏的手:“薏哥儿,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这时,堂上的知县看着跪在地上的曲老太和曲四牛、孟氏三人,曲老太尖利的哭声让他的眉头渐渐皱起。
拿起惊堂木一拍:“肃静!”
曲老太被吓得抖了下,敬畏地看着知县大人,缩了缩脖子把嘴闭上。
知县见曲老太总算安静了,问她:“曲家婆子,你缘何告儿子不孝?可有何证据?”
曲老太听着知县大人的咬文嚼字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大人,老婆子我的日子实在是过得苦啊。”
“儿子娶了儿媳妇就同家里离了心,根本不关心家里的事,现在更过分,跑去了儿媳妇娘家住,这叫什么事?”
“大人,我和家里的老头子年纪大了干不动农活,肯定要靠家里的小子养老,可曲四牛他前面两个月就给家里送了一百文,现在这个月更是一文都没送来!”
“只要肯干活到外面找个零工,两三天就不止一百文了,他拿一百文回家我和老头子连饭都吃不饱,要是家里别的小子也都学他这样,那日子还怎么过,直接把我们老两口饿死算了啊!”
“大人,我这儿媳妇的娘家强势得很,嫁进我老曲家这么多年了,基本不干家里的活,大人你可以看看她的手,白白嫩嫩的哪里像个农家妇人,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还差不多!”
随着曲老太的一句句哭诉,知县大人目光越发不善地看向曲四牛和孟氏,如果不是逼到了极点,一般来说当娘的是不可能会到衙门告家里孩子的:“曲四牛,曲孟氏!”
曲四牛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心里憋得慌,委屈得不行,他没想到他娘居然能做出这么狠绝的事,不孝,别说是告到县衙了,就是在村里说说,都能让他这辈子被人指指点点,那可是不孝啊……
孟氏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妇人,从到家里见着差役起就害怕得不行,抬头茫然地看着严肃的知县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婆母,又看看自己的手,不明白她的手怎么就白白嫩嫩了。
诚然,她的手比起婆母和大嫂是要更白、更嫩一些,那是因为婆母的年纪大了皮松,大嫂得帮着干地里的活天天晒,而她只用在家里做家务。
要说手嫩,五弟妹的手才是最嫩的,她在曲家过的是真正大小姐的日子,什么活都不用干,连衣裳都是去县里找绣娘做。
起了个头,曲老太把往日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数落出来,说得理直气壮,就差站起来指着曲四牛他们骂了。
曲薏气得身子发抖,胡说八道,全都是胡说八道,这些事分明不是这样的。
就在曲老太口沫横飞地把她认定的曲四牛夫妻两人不孝的事迹说出来时,孟老娘他们总算赶来了。
孟老娘一靠近就听到了曲老太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她气势如虹地拨开人群,杀向县衙内。
县衙外围观的老百姓再次相继翻起了白眼,因为他们又被人挤了,不过大家看着孟老娘那无人可挡的气势,没敢抱怨。
“放你娘的臭狗屁!”孟老娘怒火中烧,她的眼睛瞪得熘圆,里面的火光唿之欲出,直接越过没反应过来的差役和站在最里面的曲薏夫夫蹿进公堂,跳到曲老太跟前。
孟老娘的体格不胖,但是她比干瘦的曲老太更高更壮更年轻,凌厉的眼神逼近后给了曲老太极强的压迫感,让曲老太一时间忘了继续说下去。
“曲婆子,你在你老曲家放屁就算了,到县衙来放什么屁,不怕脏了大家伙的耳朵!”孟老娘气得恨不得咣咣扇曲老太两耳光。
路上她担心得不行,不知道女儿和女婿犯了啥事居然会被官差拿走,谁知道居然是曲婆子搞鬼,她可真行,干得出这种事!
曲老太的眼神直了,大概是面对的人从知县换成了孟老娘这个老熟人,孟老娘还是站着的,她心里的敬畏勐地消散,想也不想就站起来插着腰同孟老娘对骂:“孟婆子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茅坑里的搅屎棍一样,搅得别人一家子不安生。”
孟老娘立马回道:“我还没骂你是屎呢,你自己就说自己是屎,看来曲婆子你很有自知之明啊,难怪一天天这么臭,熏死人了!”
曲老太气结,不用动脑子嘴里就不停地冒出一连串乡间地头的叫骂:“我X你个猴!天打雷噼的狗东西,遭瘟的烂货,臭不要脸……”
两人骂着骂着很快扭到一起互相撕扯起来,往日孟老娘泼辣归泼辣,但她不会随便动手的,但是今天着实气惨了,不动手不消气。
再说曲老太,先动手的人分明是她,但她打不过孟老娘,往往是手刚碰到孟老娘就被抓住,然后反被挠一下脸、扯一下头发、掐一把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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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哭二闹[二更]
等到知县从看到乡间老婆子的对骂、厮打中反应过来时,堂下两个老婆子都打了好几下了,两人看着像疯婆子似的。
不止知县看呆了,旁边的差役也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因为谁到了公堂上都恭恭敬敬的,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没在公堂上见过这样毫无秩序的场面。
“肃静!肃静!肃静!”知县连敲了几下惊堂木,清脆的声音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理智唤醒,她们两人想起这会儿不是在乡下地头,是在大家都害怕的县衙中,上面还坐着知县大老爷!
差役们也都反应了过来,两旁的差役上前把已经松手的两人拉开、再隔开。
看着她们两人都有些松垮垮的外衣和乱糟糟的头发,知县突然觉得这个案子比他预想的恐怕要麻烦数倍。
跪在地上的曲四牛、孟氏担心地看着拉到了他们身旁的孟老娘,紧张地问:“娘,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站在门口的孟老爹、孟杉、孟柯、曲薏、梁康生也在这时不顾差役的阻拦走进公堂,全都围在孟老娘身边,七嘴八舌地关心她。
孟老娘嘴巴张开一条缝,声音从唇缝里漏出:“我能有什么事,早就想打这个不要脸的老货了,这下可叫我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衣服和头发都是我自己弄乱的,不然曲婆子乱七八糟我身上整整齐齐,叫人看到了还以为老娘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