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之前,曲薏不想同曲老太他们撕破脸皮,要是出了什么事真拖到他爹娘回来,他还想顺利出嫁就不容易了。
发现曲薏还算听话,曲老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原本还想再骂两句的,想着这个惹人厌烦的就要嫁去梁家了,为了那一大笔彩礼,她活生生忍了下来,还好声好气地叮嘱了几句。
曲三妞在曲老太走了之后才过来,她敲开门,眯着老鼠眼不怀好意地打量了几下曲薏。
发现曲薏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后,曲三妞眼珠子转了一圈:“薏哥儿,你先穿上嫁衣,等会儿三姑来帮你梳头,保管给你梳一个精神利索的发髻,顺顺利利出嫁。”
曲薏不知道她葫芦里藏了什么药,但他知道她不怀好意,神色淡淡地道:“不麻烦三姑,我给我娘梳过头,知道怎么梳。”
出嫁五、六年,曲薏早就学会了怎么梳夫郎发髻,用不着曲三妞。
曲三妞还想说什么,陈氏突然出现在她背后,抓着她的胳膊十分强势地将她拖走:“三姑子,娘找你。”
将房门重新关上,曲薏不疾不徐地换上嫁衣,再给自己梳头、上妆。
嫁衣不是量身做的,有些地方不合尺寸,不过梁家这时候还没有出事,家底颇丰,买的嫁衣已经尽量贴合他的身形,做工也很好没问题,曲薏趁着还有一点时间,将嫁衣,明显大了的地方缝缝,就差不多了。
吉时马上就到,接亲的队伍走到了曲家门外,吹吹打打地好不热闹,曲家村过来看热闹的村民看着这个阵仗,有人羡慕,有人叹息。
陈氏匆忙走到曲薏门外,低声道:“薏哥儿,我在外面帮你挡会儿,你自己再想法拖延拖延。”
哪知,陈氏的话音刚落下,房门就打开了。
逆着光,陈氏险些没认出曲薏。
繁复又利落的发髻,清雅而不寡淡的妆容,同大红的嫁衣配在一起,将曲薏的气质立马凸显了出来,他这样看上去一点不像是一个农家出身的小哥儿,更像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小公子,就那样站着,不卑不亢、从容淡定。
第2章 出门
这时候的梁家,躺在床上的梁康生双目紧闭,大红色的床单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唿吸微弱。
庄氏坐在他的床前,一脸愁容地看着儿子虚弱的样子,暗自垂泪:“康生,娘也是没办法了,曲家的小哥儿和你八字相合,希望娶了他你的身子骨能好些……”
躺在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庄氏没有发现,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着曲薏的事。
庄氏身边的巧芹轻手轻脚走进屋,在庄氏耳边低声说:“夫人,少爷的药煎好了。”
叹口气,庄氏把药碗端起:“我来喂吧,等会儿曲家小哥儿就该进门了,一会儿你就在少爷这边伺候,我得出去看着,不能全让弟弟他们忙活。”
“是。”巧芹将托盘收起,稍往后退。
就在庄氏准备喂药时,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动静的梁康生突然睁开了眼,他眼底的精光让他看着完全不像是昏睡多日刚醒来的样子。
这时候,梁康生的脑子像是扎满了针似的生疼,但是他早就习惯了忍受疼痛,这样的疼在他的忍受范围内,他强撑着坐了起来。
刚才昏昏沉沉之际,梁康生听了他娘的那些话十分不解,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这就是人死之后的阴曹地府?会把人死之前的事重演一遍?
“娘,我不吃药。”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梁康生皱起眉头,死之前他喝了太多药了,既然已经死了,他不想再喝。
“康生,你……”庄氏看着终于醒来的儿子,愁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是儿子拒绝吃药,她又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坐着缓了缓,梁康生掀开被子,他想要下地走走,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下地走路了。
“康生!”庄氏惊唿,这孩子身子这么弱,大夫说了他尽量卧床休养,他怎么能下地呢。
在庄氏的惊唿中,梁康生腿一软,摔在脚踏上。
腿上传来的那种和头痛不同的疼痛让梁康生愣住了,他能感觉到痛?
刚才的头痛,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死的时候头便一直痛着,所以他死了还会痛,怎么现在摔一跤他是会痛呢?
庄氏和巧芹赶紧上前将他扶起坐在床头,见梁康生不愿意躺回床上,巧芹拿过一旁的披风给他披上。
坐在床上,梁康生举起自己的手掌,愣愣地看着,他的手掌虽然比普通男子的瘦弱白皙,但比他死之前更宽厚有力,足以提笔写字。
勐地抬头,梁康生仔细地将这个房间的每一寸都打量一遍,他发现每一个角落的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阳光照在窗台的软塌上,暖暖的颜色看得梁康生头脑发昏。
就在这时,一段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梁康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确实是死了,他死了之后没有去到阴曹地府,他的魂魄跟在薏哥儿身边,看着薏哥儿想办法调查梁家破落的真相,看着薏哥儿被推入冰冷的河水。
再一睁眼,他似乎是回到了自己娶薏哥儿冲喜的那天。
梁康生坐在床上大喘几口气,闭眼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娘,这是怎么回事?”
庄氏担忧地看着儿子,不明白他怎么醒来之后变得奇怪,她犹豫了一下,把她自作主张决定帮儿子娶曲薏冲喜的事说了。
梁康生沉默了一会儿才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庄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回答道:“应该快到巳时中了。”
稍微推算一番,梁康生眉头皱起:“吉时是不是快到了?”
“嗯。”庄氏有些忐忑,儿子虽然身子不好,但是他向来很有主见,他会不会不满意自己匆忙间帮他定下的这门亲事。
梁康生思索一番,对屋外吩咐:“多谷,把老参切一片给我含着,娘,你们先出去,让多谷进来给我收拾一番。”
梁家要办喜事,就算新郎官不出场,也定然会准备他的衣服,如果、如果他真的有幸得到上天垂怜重活一世,那他不能再让薏哥儿一个人进门!
再说回曲家,曲薏镇定自若地走出房间,对上二伯姆那惊讶的眼神:“二伯姆,我已经收拾好了。”
陈氏皱眉,他已经提醒过薏哥儿了,这孩子怎么回事,还收拾得这么快。
将曲薏拉住,陈氏没来得及同他说话,曲老太就从外面急急忙忙走了进来:“老二家的你磨磨唧唧地做什么,迎亲队伍已经来了,叫你进去喊曲薏,怎的还没收拾好?”
曲薏的装扮让曲老太愣了下,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唯唯诺诺的孙哥儿收拾出来后竟会看着还挺得体。
下一瞬,曲老太捶了捶胸口,这个孙哥儿长得这般标志,她当时就应该把彩礼多提两成!
吸了两口气,曲老太垮着脸:“收拾好了就快出来。”
她现在不想看到曲薏,看着她就觉得心口疼,损失的可都是给她宝贝孙子读书的钱!
曲薏站在原地没动:“奶,我的嫁妆呢?”
曲老太回头,和曲三妞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眼睛闪烁着恶毒的光,凶狠地瞪着苏忻:“要什么嫁妆,给你陪嫁了两大床被子还不够?你哪来那么大脸,一个哥儿,也好意思提嫁妆。”
陈氏的眉头比刚才更紧,他大概知道梁家给了多少彩礼,薏哥儿就陪嫁两床被子?这像什么话!
“行吧,我知道了,这就出去。”曲薏倒是没什么意见,“麻烦二伯姆扶着我一下,我这就把盖头盖上。”
作为伯姆,陈氏不好直接插手侄哥儿的亲事,若是薏哥儿不乐意,他能帮着做点小动作,可是看现在这个样子,薏哥儿明显是愿意嫁去梁家,连哥儿、姑娘出嫁最重要的嫁妆都不争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趁着外面热闹,曲薏在陈氏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二伯姆,我昨晚突然想起来,我之前和梁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一句话,解释了他的转变,多的曲薏就没有再提。
陈氏顿了顿,虽然心里还是不赞同,但他没有再说什么,扶着曲薏走出去。
走到院子,曲薏拒绝了打算背他出门的曲耀文,由陈氏扶着,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坐上了花轿。
即便隔着盖头看不清他的脸,但就凭着他走这段路的仪态,也足以让来送亲和迎亲的人点头,梁家少爷娶的这个冲喜小夫郎不是个乡下草包。
曲三妞走在送亲的队伍中,她看着曲薏身上那身据说价值十几两银子的嫁衣,还有浑身的配饰,眼中的嫉妒和贪婪根本掩饰不住。
曲薏在低头进花轿的瞬间回头看了眼曲家的方向,盖头被风吹起一角,他的眼神同曲三妞的交汇,眼底的冷光把曲三妞吓得瑟缩了一下。
曲薏没有在意她,走进花轿中。
还记得上辈子他上花轿时的心情,惶恐不安、惊慌失措,脖子上还有伤,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从曲家到梁家的路程仿佛走不到尽头。
重来一次,坐在花轿上去往梁家,曲薏心里竟然有些雀跃和期待,心境完全不同,时间一下就过去了,眨眼迎亲队伍就到了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