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家里多了一个儿夫郎,梁父是男子心思没那么细腻,见妻子和儿夫郎两人相处不错,从没想过庄氏也有这样的烦恼。
见梁父想说什么,庄氏抬手捂住他的嘴,继续道:“对康生和薏哥儿想法的转变让我考虑到了庆泽他们。”
想到了庄庆泽?梁父皱眉,他知道曲薏嫁进门这件事是庄庆泽一手促成的,当时他昏迷着,估计其中有不少妻子未曾知晓的内幕,她这会儿提起是想到了什么吗。
庄氏的神情茫然了一下,小声地说:“我刚才一直在想,康生是我的儿子,他长大了我都想着放手让他们小夫夫自己过日子,弟弟那边是不是我也不要管太多?”
她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她这辈子就梁康生一个儿子,自然是全心全意为他着想,弟弟那边情况要复杂得多,当初爹娘走的时候把弟弟托付给了她,她虽然是占着姐姐的名头,但大多数时候她对小弟的照顾不比儿子少。
她突然之间有这么多想法是今天有位夫人同她聊天的时候说了句“慈母多败儿”,那位夫人说的是阳安县另一户人家的事,当娘的心疼儿子,遇到事就给钱,最后儿子把家里的钱财败光了。
把那户人家的事说了之后,那位夫人连带着夸了一句庄氏,说羡慕庄氏教子有方,儿子成才不说,弟弟家的日子也蒸蒸日上。
实际上庄氏觉得自己没怎么管教过儿子,儿子的身子不好,她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全是儿子自己懂事,才有今天的成绩。
相对来说,“弟弟家的日子蒸蒸日上”她完全没感觉到,从弟弟一家搬到阳安县住起,她印象中弟弟就总是对她说钱不够用,她也是尽可能地补贴他们,给的东西足够他们一家生活。
如今侄子都十几岁了,庄氏仔细想来如果真的像弟弟平时说的那样,那没有了自己的补贴,他岂不是连养家煳口都做不到,他不是半大小子了,是一个家的顶梁柱啊!
当时白天庄氏还要招待客人,等客人走了她的脑子还一直在琢磨白天发生的事,想着弟弟和弟媳带着赵家的侄女来家里,差点闹出丑闻,她突然非常担心以后弟弟会不会就像那户人家的儿子一样一事无成,甚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想的还不只是这些,想到赵婉儿就想到赵红梅,进一步想到自己小时候,她虽然嫁人后没有婆母,但是她小时候见过娘和奶奶、姑姑、伯娘、婶婶她们相处。
庄氏能清楚地回忆起来她娘被奶奶骂了躲起来抹眼泪,姑姑回娘家对娘挑三拣四,娘也很难受,可是娘没有抱怨争吵,顶多私下哭一场继续干活。
这让庄氏勐地想到,自己因为冲喜对曲薏有愧没有过多指手画脚,但是弟弟那边她会不会因为担心他们夫妻两说得多了些,就像当初姑姑回来说娘那般?
还记得刚离开庄族的时候,弟弟经常带着弟妹来家里,后来弟妹渐渐来得少了,似乎是说两个孩子闹腾路上不方便,庄氏以前未曾多想,如今回忆起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诸多不对劲。
庄氏没有把弟弟和弟妹往坏的地方想,她只是在反省自己的错误,思索是不是以后尽量克制着少问少管,但是想想爹娘对她的嘱托,她对弟弟又很难做到对儿子那般轻松。
毕竟就算梁康生一辈子一事无成,只要梁康生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生活庄氏就满足,如果儿子有成就那她就为儿子高兴、自豪。
但是弟弟若是一事无成,连养家煳口都做不到,她以后怎么去地下面对爹娘,弟弟对庄氏而言是一份特殊的责任。
刚才庄氏会突然一下哭成了那样,是因为她心里众多情绪汇聚在一起了,有对爹娘的思念,有对没有照顾好弟弟的内疚,有对用梁家的钱养弟弟的羞愧,有对自己没做好事情的挫败,还有一点藏在深处的委屈。
梁家没有长辈教导她,庄族那边之前多年没联系也没有长辈能开导她,多年积累的压力让她的情绪突然失控。
梁父听着庄氏絮絮叨叨、颠三倒四地说着她的烦恼,心疼的同时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虽然她会想这些同今天那个夫人说的话分不开,但更重要的是,他从知道某些事后时不时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有关。
清楚妻子的性子,梁父没有想过对她直说庄庆泽做的那些糟心事,直接说可能会让妻子对弟弟有短暂的失望和生气,但时间久了她可能又会对庄庆泽心软。
不如像现在这样让他们慢慢地疏远,感情淡了自然就不存在心软,就算万一让她知道了庄庆泽做过的那些事,也不至于很伤心。
既然是他们过多的照顾让庄庆泽起了不该起的心思,那梁父就让妻子意识到,不多照顾才是对庄庆泽“好”。
瞧瞧,这不就已经有效果了,她开始纠结要不要继续补贴弟弟。
“庆蓉,当年岳父岳母对我的照顾我一直铭记在心,所以庆泽我也一直是当成亲弟弟来照看的,我和你一样希望他能过得好。”梁父面不改色地说,以前他确实是这样想的,至于说现在,心里知道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你今天这样说,倒是让我想到了一句话,救急不救穷。”梁父顿了顿,“说实话,咱们梁家人少,挣的钱够花,一直养着庆泽他们是没问题的,我也不介意,可我没想到这样会让他失了进取心,是我这个做姐夫的没有考虑周到。”
庄氏听着梁父的话思维倒是越来越清晰了,她是总自责没有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却不觉得相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当年娘家确实对梁家多有帮助,但是后来这么多年相公对弟弟可以说是非常照顾了,对待亲弟弟也就能这样了,他从来不介意自己拿钱补贴他们。
“相公……”庄氏看着这个十年如一日疼爱自己的男人,心头的烦忧被幸福冲淡了,心里满满的,好像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庆蓉,我的想法你要不要听一听?”梁父环住庄氏,认真地看着她。
等庄氏点头,梁父才说:“其实就咱们家现在的情况看,继续像以前那样对庆泽他们不是不行,咱们是姐姐和姐夫,照顾弟弟天经地义。”
“只是我看庆泽他好像已经意识到以前那样不好了,不然他不会突然想说做别的买卖。可能是庆泽他不擅长卖酒吧,这么多年了卖酒他做得没有起色,上次他出门做的布料买卖好像还不错,至少一个新的路子一开始没亏钱就算是挣了,可见他是有天分的。”
“现在庆泽还年轻,白手起家打拼一份自己的家业来得及,两个侄子如今正是成长的关键时期,庆泽这样也能给他们做好榜样。”
梁父不可能继续花钱养庄庆泽这头白眼狼,他虽然话里好像给了庄氏选择,可以让她继续没有原则地补贴弟弟,但是只要庄氏对庄庆泽还有期望和责任感,她就不会那样做。
第166章 “囍”
果然,庄氏听梁父的话,眼睛越来越亮,她觉得相公说的有道理,现在庆泽才年龄不大,三十出头,所谓三十而立,自是成家立业,如今弟弟家已成,早就是时候让他立业了,不能再煳里煳涂地过日子。
这厢庄氏在梁父和梁康生他们润物细无声的引导下,终于明白了要对弟弟“硬”起心肠时,曲薏被梁康生带着,连房门都没能进,直接去了偏房泡澡。
泡在温暖的水中,曲薏心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因为刚才梁康生说了一句:“薏哥儿,今天累着你了吧,我还有点事要忙,你洗个澡就先睡吧。”
今天是最后忙碌的一天,流水席结束梁康生考中秀才的庆祝就算是告一段落,但是他说他还要忙。
曲薏以为梁康生是真的还有正事要做,所以他把失落压下,收拾心情泡澡休息,招待了一天宾客,他虽然不用干活,但是脑子一直没有轻松,绷着一根弦的,也挺累的。
梁康生当然不是去做正事了,他悄悄回到他和曲薏的房间,把饭前没有布置完的东西拿出来继续摆弄。
红艳艳的“囍”字贴满了窗户,红色的烛台也摆放好之后点燃,床上铺的被子、床单、枕头等等全都换成了红绸,上面绣了鸳鸯戏水、百年好合等等吉祥的图案和文字。
梁康生好歹是经历了两次成亲的人,怎么布置喜床他有印象,还往被子里撒洗干净晒干的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等等。
把房间布置得比成亲那天还充满“囍”气后,梁康生把他们成亲那天穿的衣服找了出来,这套衣服当初是洗干净了被梁康生亲自收起来的,这会儿正好用上。
梁康生捧着两套稍微厚重的衣服往浴室走去,曲薏已经泡着澡舒服得差点睡着了,推门的声音都没能把他惊醒。
见屏风后面没有动静,梁康生问:“薏哥儿,洗完了吗?”
“相公?”曲薏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木桶里的水温已经凉了下来,再泡下去容易着凉,他便直接从木桶中站起来,躲在屏风后面擦水换中衣,“嗯,洗好了。”
“薏哥儿,我来帮你穿衣服吧。”梁康生不像往常那般守礼地等在屏风后面,而是拿着衣裳直接走了过去,偏房角落的烛光倒影在他的眸中,像两个小火把一样分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