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人的心思,慕容鸩又岂会不知?因此只是轻笑了一声,缓缓道:“教主此来,该不会只是来看看属下伤得如何吧?”
他伸出手,正欲去取放在身旁的一卷白布,却有一只手先他一步,将他要的东西递到了他手边。
“看自然也是要看的,因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哥舒睿说道。
慕容鸩却是不答,只低着头自顾自地将特制的药膏抹于一叠白纱布上,细细涂匀。
“这样的结果,你不满意?”
哥舒睿半蹲下身来与他平视,敛起笑容,缓缓道:“大夏此番无功而返,不仅没能拿到药人的秘密,还白白折损了夜丞局镇府以及吏刑司总捕,如果这样你都不满意的话,要如何你才能满意呢?”
手中动作一顿,慕容鸩心知这人是在暗讽他隐瞒神蛊之事,不禁嗤笑:“你我之间,何必谈坦诚相待这种虚伪的东西,若是觉得气不过本司隐瞒,那先前的合作到此为止便是。”
他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冷淡,可哥舒睿却对他的态度不甚在意,反而又朝前挪了挪,手搭在这人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你不说,吾又如何才能得知?不知道,又怎能拿出足够吸引你的筹码呢?”
慕容鸩闻言,倏然间眯起了眼,似乎在探究他话里的真实性,接着转过头去,正对上这人宛如琉璃的眼眸。
“教主此话何解?”
哥舒睿说道:“一个月后,吾自会给你答案,不过……”
他似乎有些冷,站起身来搓了搓手,缩进厚厚的披风中,低头看着这人道:“你那日所杀之人乃是丐帮长老孙四爷唯一的徒弟,那老家伙在江湖上颇有威望,丐帮又是第一大帮,如今整个江湖都在追杀神龙教余孽,你还是暂且先避一避吧。”
将涂好了药的纱布按在后心,又用白布一圈圈缠裹住,慕容鸩摸了摸后背上的伤处,冷冷说道:“一群蝼蚁,死不足惜,但……”他话音一顿,眼里染上一点幽光:“既然是教主之命,属下不敢不从。”
哥舒睿笑了笑,不再多言,用手抵着唇又咳嗽了几声,便转身朝来处走去。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绿色光点在他经过之时,纷纷如涟漪一般荡漾开去,而等他离开之后,又都重新合拢如初。
面前的石道一片昏暗,哥舒睿扶着岩壁走得很慢,等终于走出山洞,死有分已在洞外等候多时。
“主人。”
这人话音沙哑无比,而这一声称呼更是引得哥舒睿多看了他几眼。往日黑白二鬼皆称他为少主,那么真正的主子自然是哥舒明昊,这会儿死有分却改了口,意思自是不言而喻。
哥舒睿别有深意地盯着这人,沉默了片刻,忽而粲然一笑:“你倒是聪明,怪不得慕容鸩会重用于你。”
死有分垂首静立,恭敬道:“三年前主人突然失踪,若是回去,国主定不会饶过属下,幸而得慕容大祭司收留,属下今日才能再次为主人效力。”
哥舒睿听罢,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直笑得一双眼儿弯弯,好似漂亮的月牙:“以前见你总一言不发,还以为木讷得很,却不想原来这般能说会道。”
死有分默然不语,只是躬身行了一礼。
“罢了,你说得对。”
唇畔笑容转淡,哥舒睿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悬崖峭壁。
现如今整个苍狼国的人都以为他死了,这么大好的机会,若不善加利用,岂不是对不起哥舒明昊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栽培”?
他心中这样想着,面上的笑容便愈发地淡了,琥珀色的眼眸里只余下一片冷光。
“走吧。”
死有分顿了顿,应道:“是。”
而有些事情,即使再担忧,再不愿面对,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就在哥舒睿离开桂州的前两日,有个人正发了疯一般地找他,从城里到城外,每日游魂一样地四处逛四处找,即便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也不肯歇上一歇。
虽然,自从得知这人身中之毒乃是玉色琉璃开始,忘尘便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可是真当他看到这人给他留的信时,只觉浑身冷得发抖。
那封信很短,没有开头结尾,也没有署名,只有短短的五个字。
——我走了,勿念。
忘尘不明白,这人怎能如此心狠,仅用这般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轻易抹消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还是说,从始至终,其实都只是他一厢情愿?
那时他心里乱极了,只想着无论怎样他都要找到这人,有什么事总要当面问个清楚才能甘心,然而世事难料,就在这事发生后的第二日,他却突然收到了一个噩耗。
听说他父皇是笑着走的,甚至到了咽气的最后一刻,嘴里还呢喃着他母后的闺名,而皇帝驾崩,太子自是要被急召回去,于是阴差阳错地,他没能见上那人最后一面,没能亲口问一问那人究竟为什么一定要走,更甚至没能问他一句……
你究竟是不是也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着我?
这世上有些人,一旦错过,便是天涯陌路,渐行渐远。
也就这样……
大夏国历,兴中四十七年,初秋。
先帝赵祎宾天,留遗诏,立太子赵珩为新帝,改年号为承平,举国大丧。
☆、296章 无家可归的猫猫
半月之后,南诏。
坐落于灵鹫山脚下的三崇寺,背倚群山,面朝西洱河,以五大重器闻名于世。其中三塔比之中原诸塔造型殊异,主塔塔身高至十六层,在层云缭绕中闪着金光,乍眼看去犹如天梯,甚是雄伟壮观。
而此时,一袭玄衣的青年正静静站在塔下,看着塔前一面形如影壁的青砖石墙,渐渐出了神。
时间仿佛察觉了什么,不由悄悄地放轻了脚步,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四下里一片宁静与祥和。
不知不觉间,过了许久……
塔檐上叽叽喳喳的麻雀们忽然发现了藏在角落里的黑猫,呼啦一下全都飞远了,而玄霄也被那一声猫叫所惊动,恍然抬头,才发觉日头已经偏西。
卸下了往日里冷如冰霜的距离感,他神情显得有些恍惚,目光里透着一丝淡淡的迷茫与脆弱,就这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夕阳将他的影子越拖越长。
又过了一会儿,那只黑猫从塔墙背后探出半边脑袋。
“喵~”
也不知道是谁家养的猫,见了人也不怕生,反而极亲近地凑了过来,在玄霄脚边喵喵直叫。他闻声垂下眼来,而那只黑猫也瞧着他,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一人一猫无声对峙。
“喵~~~”那黑猫又叫了一声,尾巴盘在爪前,蹲坐下来。
玄霄见状,微微皱了一下眉,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蹲下身去,伸出手摸了摸这只猫儿身上看起来绒绒软软的黑毛。
“我没有吃的,你去别处要吧。”他说道。
然而黑猫看起来并没有听懂玄霄的话,明明被摸得舒服到咕噜噜直叫,却反而扬起下巴,眯着眼睛,很是一副傲慢的样子。
玄霄默然,只得又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目光虚落在一旁,思绪又渐渐飘远。
这是他重伤之后,从昏睡中醒来的第二天。
记忆中,神蛊失控,内力暴乱,那么危急的情况,那么疯狂的一剑……一切的一切,到现在都还清晰得仿若昨日。
他原以为他会死在那场惨烈的血战之中,可奇迹般地,他没有死……
但也只是没有死而已。
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所预感,玄霄发现,在得知他追求了半生的剑道毁于一旦时,他比自己预想中表现得更加平静,但知道并不代表在真正面对时,能完全做到心如止水。
其实他很想安慰自己……
老天已经算是眷顾他的了,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可也正如慕容鸩所言,如果今后他只能这样苟且偷生地活着……
真的……
有意义吗?
反正总有一日,他会死在千重阁的手里,和那些沉在地宫水牢之中的枯骨一样,走向相同的结局。
正撸着黑猫的手忽而一顿,玄霄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妄图藏起内心深处不愿被别人看见的伤口,可偏偏事与愿违。由于武功尽失,他没能及时察觉到自刚刚那只黑猫出现时,一旁树下的阴影中便悄然来了一个人。
那人面白无须,身材矮胖,披在僧衣外的杂色袈裟就好似裹在一颗卤鸡蛋上,绷得连个皱褶都没有,更不说那肥头大耳的模样,小小的眼睛仿佛两尾蝌蚪,可这样的一个人,偏生给人一种极其和善的感觉。
他静静地看着不远处那名正在逗弄猫儿的青年,脸上表情若有所思,如此站了一会儿,方才垂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
突如其来的一声佛号惊得玄霄微微一愣,而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都没能发现来人的存在,这让他多少有些不适应。他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猫,雄起一身的毛,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十分陌生的面孔。
此人既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不是故意,便是武学修为不低。
玄霄心下戒备非常,面上却不露分毫,看似镇定的神态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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