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一听,顿时拧眉,不赞成道:“你好好休息,睡不着就闭着眼眯一会儿,别太劳累。”
然而哥舒睿并不放弃,他故意装作有些伤心,又有些委屈的样子:“可我想去,一个人待在家里好无聊。”
“阿细……”忘尘只觉头疼。
为达目的,哥舒睿再接再砺:“我想去,想去,忘尘哥哥~”
忘尘扶额:“……”
于是,经不住面前这人软磨硬泡的忘尘大师最终败下阵来,颇为无奈地说道:“那你跟去看看便好,其他事别做了。”
“嗯嗯!”哥舒睿雀跃道:“忘尘哥哥最好了!”
大约是能出去玩了的缘故,这人笑得十分开心,琉璃一般的琥珀色眸子里仿佛沉淀了一片碎星,看得忘尘竟是一瞬失神,等反应过来后,不由别过脸去,轻咳了一声。
摊上这么个不听话的鬼灵精儿,“最好”的忘尘哥哥毫无办法,只能叹气。
然而……
两人之间这份轻松的心情并没能维持多久,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出驿馆,便被慌慌张张冲进来报信的吏刑司小旗拦住了去路,原因是驿馆外有流民聚众闹事。
都说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要咬人,那些流民也不知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说这里来了大人物,一大清早便将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人都是吃够了连年战火的苦头的,又加上洪水与疾病等天灾,在被迫经历了一幕幕生离死别之后,一个个的憋红了眼,满心里装的全是愤怒与怨恨。
他们恨这些官僚只管自己荣华富贵,不顾黎民百姓死活,心想着既然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奋起反抗!如此一石激起千层浪,迅速纠结起了这乌泱泱的一大群难民。
由于事发突然,官府根本来不及反应,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头,很快发了疯的流民利用人海的力量冲破了官府的护卫,和那些拿着刀的官兵扭打在了一起。
起初官府还有所顾忌,并没有拔刀,但后来事态越来越严重,为了快速镇压局势,但见寒光亮起的那一瞬间,鲜血染红了驿馆前的台阶,而等忘尘赶到时,所看到的便是这一场近乎是单方面屠杀的血淋淋的惨剧。
只见他面色剧变,一改往日的宁和与淡然,甚至不自觉用上了隐含内力的声音,怒斥道:“住手!”而这一声如雷炸响,霎时震得那些毫无武功的人一阵眩晕。
有吏刑司的人看见是他,立时反应过来,慌道:“太子殿下?!”
随后,那些没见过忘尘的官吏一听这话也都反应过来,纷纷惶恐地跪倒了一大片,剩下那些流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些人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就是他们想要挟持逼迫的大人物,全都目瞪口呆地盯着忘尘,直到这位恍如神祇的白衣僧者走下台阶,来到他们的中间。人流在他身旁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而这人径自朝着一名倒在血泊之中,看上去还不及舞象之年的少年走去。
那少年两颊凹陷,骨瘦如柴,显然是饱受饥寒之苦,而他不顾地上的血迹是否会污染他雪白的僧袍,蹲下身来探了一探那名少年的鼻息,可惜的是……
“阿弥陀佛。”
忘尘伸出手轻轻合上了少年的双眼,闭目低低地念了一声佛号。他沉默了许久,而待再睁开眼时,那一瞬间,他眼底的悲哀犹如凝成了实质。
“还有多少粮食库存?”他问道。
本地的知府上前一步,有些犹豫道:“回禀太子殿下,灾民众多,库存的粮食只怕……”
“全部放出来,发放给受灾的百姓,能救得一人便是一人。”忘尘平静地说道。
知府皱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然而忘尘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握拳,眸色一沉,转身冷冷道:“本宫说,全部分发!”骤然间,他周身的气势如同拔地而起的千山万壑,带着只属于天子的不可触怒的威严,说出的话字字如金石,掷地有声。
那名知府显然被他的突然震怒吓了一跳,连连答道:“是,是!”
而那些流民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先是面面相觑了一番,接着陆陆续续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流着泪向他叩头,然后是越来越多的人跪在了地上,起起伏伏地一再叩首,如潮浪涌。
正如曾经白云寨上那些被逼着落草为寇的百姓,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谁又愿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拿命去争?
而现在,他们正在感谢天恩。
那一天,忘尘不顾一旁官吏的劝阻,亲自在分发粮食的地方忙碌了很久,随后又去帮忙救治受伤的难民,直忙到日落西山,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而在这期间,哥舒睿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目光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忽而轻轻一笑,那笑容里不带伪装的纯良,更不见仇恨,反倒像是彻悟了什么,透着几分释然。
罢了……
时也,命也,这也许就是天意。
哥舒睿低下头,眼底掠过一抹偏执与疯狂,背在身后的手慢慢展开,先前慕容鸩给他的那只金蛉子便悄悄跳出了他的掌心,在地上蹦了两下,消失不见了。而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就像无事发生,蹦跳着来到忘尘身边。
“忘尘哥哥!”
“怎么了?”忘尘抽空看了他一眼,不解道。
哥舒睿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突然想到,你还欠我两个愿望呢!”
这第二个愿望,便是……
我想和你,苍生为棋,山河作盘,下上这最后的一局棋。
☆、282章 与虎谋皮
当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夜色似轻纱般笼罩了密林。
忽来一阵清风吹入林间,随着迷雾略散,眼前之景也逐渐变得清晰,只见一道欣长的身影慵懒地倚靠在潭边的青石之上,血色的潭水没过这人一半的胸膛,裸露的肌肤在盈盈月色的映照下,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
他双目轻阖,唇畔勾起一抹诡秘的微笑:“你来迟了。”
“有事耽搁了,但应该还不算迟。”玄霄面无表情,冷声说道。
“莫非,是今早流民围攻驿馆的事?”
水中之人徐徐地睁开眼,美丽而妖异的眼瞳中似乎透着一种摄人心魂的魔力,而当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玄霄忽然十分荒谬地生出了一种被深爱的错觉。然而他只暗暗攥紧了手中的墨色剑鞘,眉宇间冷意更盛了一分,站在那儿仿佛冰雕雪砌出来的一个人,连血都是冷的。
“枭儿何必这样看为师?”慕容鸩伸出手,指尖轻轻掠过左耳挂下的浅蓝色流苏,转过头来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件事与为师半点干系也无,不过是有所耳闻罢了。”
对于这人的话,玄霄并不作答,反而将目光转向这人的身体,眸色倏然加深。
“怎么,有兴趣?”慕容鸩见状,暧昧地笑了起来:“如果是枭儿想要,为师乐意之至。”说完,他从水里慢慢起身,不着寸缕地一步步走上岸来。
那是一具极富线条美感的身躯,隐藏着强悍力量的肌肉多一分则夸张,少一分则瘦弱。尤其当他跨出水面的那一刹那,潭中血水里倒影着的明月破碎成银光,溪流一般自他莹白的肌肤上褪去,笔直而修长的腿每迈出一步,残余的血珠便顺着肌理一滴滴滑落,在脚边绽开朵朵血花,宛如逐渐盛放的曼珠沙华,渲染出一片凄美与旖旎。
但纵使见了这一香艳的画面,玄霄眼底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是审视般地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这个人,然后用肯定的语气淡淡说道:“你在炼蛊。”
慕容鸩拿起放在一旁石头上的仙鹤大氅,随手披在肩上,幽幽说道:“有没有人说过,你不解风情?”
“不过……”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唇畔笑意陡然加深了几分:“本司最爱的,便是你这般冷漠无情。”
这已经是这人第二次说出这样的话了,但玄霄并不相信这人在他面前口口声声所谓的爱,在他看来,这只爱惜羽毛的仙鹤真正爱的人永远只有他自己。
他定定地看着慕容鸩,看这人穿戴好之后,又不紧不慢地翻出烟丝,点燃手中的乌木镶金细烟杆,微微仰头啜了一口,在一片烟雾缭绕之中,目光乜斜着瞥了过来。
“不错,本司的确在炼蛊,而且很快就要大功告成了。”
玄霄一听,顿时心神一凛,面上却分毫不露,似是随口问道:“什么蛊?”
“不急,你会知道的。”慕容鸩幽幽笑道:“况且你此来,难道就只为了问本司这么一点小事?”
玄霄眸色微暗,冷冷说道:“本座的来意,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那么,镇府大人,你可想好要交换的筹码了?”
烟云将慕容鸩俊美的面容映得虚虚实实,少了一分真实之感,这人伸手轻轻抚摸着外披上绣着的仙鹤,话音落下的瞬间,嘴角的笑容里露出些许狡诈的意味。
“就如昨日本座所言,你我合作之后,如若苍狼在这场左右天下的博弈里胜出,届时就是本座收取钱权名利的酬劳之时。”
玄霄说完,佯装转过头去看那一潭血水,实则用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慕容鸩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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