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湛华没觉得有什么,点了点头。
屏风后传来水声。
季怀翻遍了橱子,总算找出来件崭新又柔软的亵衣,帮湛华放到了屏风上, “待会儿换上。”
“多谢。”湛华的声音微顿。
季怀靠在椅子上看话本,但实际上支棱着耳朵在听湛华洗澡的动静,书上的字一个都没看见去,一刻钟后,湛华顶着一脑袋湿漉漉的头发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发梢不停地滴着水,后背的衣裳濡湿了大半。
眼看湛华倒头就要睡,他赶忙将人拽住,“不擦头发?”
湛华有些不习惯地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忘了。”
他依稀记得从前……自己没有头发。
没有头发?
湛华还在自我怀疑,季怀就抽了条布巾出来,站在床边十分耐心地帮他擦头发。
湛华盘腿坐在床上垂着脑袋任由他揉搓,季怀撩起侧边的头发,稍一垂眸就能看到没入衣领的修长脖颈……
季怀别开目光,给他扯了扯有点散开的领子。
湛华是真的不会打理头发,好几处都纠缠结成了块,季怀用布巾将他的头发一包,转身去找梳子,回来时就看见湛华还保持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弹,看上去乖巧到不可思议。
季怀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湛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他又疑惑地睁开了眼。
正对上季怀那张俊脸。
季怀一只手还搭在他头顶,俯身目光深邃地盯着他,他们的距离很近,只要季怀在往前一步,就能亲到湛华。
但往后退一步,也可以搪塞成正常的距离。
季怀认真又仔细地注视他半晌,指腹擦过他的脸颊,眯起眼睛慢吞吞地说:“这里有根头发。”
湛华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目光落在了他指腹间的那根细细的头发上面。
季怀放进他手中揶揄道:“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可别浪费。”
湛华低头去看,季怀直起身子,帮他将擦得半干的头发仔细地梳开,而后又换了条布巾给他擦。
“季怀,我记得我一直想杀一个人。”湛华突然开口说道。
季怀给他擦头发的手一顿,好一会儿才问:“杀谁?”
“记不起来了。”湛华垂着头任由他帮自己把头发松松的绑起来,“不过我应当是恨他入骨。”
季怀将他的下巴托起来,笑道:“怎么个恨之入骨法?”
“我经常——”湛华对着他磕巴了一下,“梦见他。”
“梦见他做什么?”季怀继续问。
湛华皱了皱眉,回忆道:“在伺机杀他。”
那个人好像是个富家公子,流连烟花之地,出入赌坊长街,招猫逗狗喝花酒……是个纨绔草包。
在梦里他自己总是藏在暗处观察对方,满腹杀心和不甘,仿佛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他恨不能将对方抽筋剥皮啖其血肉。
那公子哥好像长得很好看,眉眼温润清隽,看人时眼角微弯,自带笑意风流,很是恼人。
湛华看着面前笑吟吟的季怀,声音忽然一滞,“……和你很像。”
季怀却不怒反笑。
笑起来便和他梦里想杀的那个人更像了。
“我都不知道你在暗中观察了我这么久。”季怀将他脸侧的碎发拢到耳后,他笑得十分开心。
湛华诧异地望着他,但不知为何对着他的真人没有丝毫杀心,语气沉闷道:“我现在可以毫不费力地杀了你。”
季怀不会武功,也没有内力,湛华即便失忆杀起来也十分轻松。
“先别着急。”季怀越过他躺在了床的里侧,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这才只是我们的初相识,你再往后想想,再决定要不要杀我。”
他拽了拽湛华及腰的长发,“听话,先睡觉。”
湛华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没能抵抗住蓬松柔软的床铺的诱惑,警惕又满足地躺了下来。
并且很快呼吸就均匀了起来。
借着月光,季怀枕着胳膊认真地打量着湛华的侧脸。
他原本以为自己忘了湛华什么模样,不管是梦里还是醒着的时候,他都在努力地想将这个人的模样刻画出来,但总是无法成功。
时间越久,他能准确记住的就越少。
数不清的冷寂夜晚,他孤身一人,努力地去回忆,然后崩溃,整个人歇斯底里,什么都抓不住。
可当湛华出现在他面前,他在意的人就自然而然有了模样,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想,那些埋藏于心底的回忆瞬间就生动鲜活了起来。
那些固执又寂寞的思念终于落在了实处。
湛华转过身来对着他,季怀近乎贪婪地盯着他的眉眼,紧接着湛华猝不及防睁开了眼睛。
季怀沉默地盯着他。
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是把湛华敲晕还是他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
“季怀,你哭了。”湛华说。
“没哭,你看错了。”季怀坚决否认。
“眼睛是红的。”湛华又道。
季怀抹了把脸,“方才烛火照的。”
“哦。”湛华看起来勉强相信了这个胡扯的理由,闭上了眼睛。
过了半晌,他又睁开,叹了口气,“季怀,你这样盯着我,我睡不着。”
有好几个瞬间他以为季怀想把自己连肉带骨头给嚼吧嚼吧吞了,背后寒毛都齐刷刷竖了起来。
季怀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好,我不看,你睡吧。”
湛华闭上眼睛,半晌后又幽幽睁开,闷声道:“季怀,你刚刚就是在哭吧?”
季怀心里酸涩,睁眼却忍不住笑,“嗯。”
“为什么哭?”湛华盯着他问。
清冷的月光下,他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不解。
“我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季怀道:“我不是故意吓你。”
明明在笑,却笑得湛华心里酸涩,莫名的情绪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竟让他觉得难过到了极点。
他抬手拭去季怀鼻梁上微凉的眼泪。
然后他就听见季怀笑着说:“我只是……有点想你。”
第60章 房门
季怀请来的木匠干活很利索。
湛华坐在葡萄架子下的石桌前研究季怀之前摆的棋盘, 季怀跟木匠一起蹲着选木头,一边说一边比划。
“……那还是打个大一点儿的,俩人睡足够的那种。”季怀说:“不要床柱的话正好卡进去?”
原本他是想另给湛华打张床, 奈何卧房太小, 放两张床进去人就没地走了, 只能将原来的床拆了再另打一张。
“对,要是打床柱东西睡也够,但瞧着就不好看。”木匠拿炭笔在木头上划线,“那还能剩下木头打个柜子, 我看你们房里那柜子也窄,两个靠起来正好。”
“成, 就这么打。”季怀帮着他将木头扛进去。
湛华见状想来帮忙,被季怀抬手制止, “别,你这身体正虚着,别乱动。”
其实也不怎么虚的湛华:“…………”
湛华站在窗户外面看着季怀跟在木匠身边忙前忙后,出乎意料的是, 季怀这个打下手的十分合格,有些地方还能自己上手。
季怀闲着没事粗略地雕出个胖乎乎的山雀递给他,“给你玩。”
湛华拿着木头小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怀和木匠忙活了一天,终于在天黑前完工,打扫房间的时候, 抬头就看见了窗台上放着的小木头鸟。
原本粗糙的木头被打磨地十分圆滑, 还刻上了羽毛的纹路,黑溜溜的俩小眼睛瞧着很机灵,应该是用木匠剩下来的墨点上去的。
他拿着小木头鸟朝着院子里张望,就看见湛华站在葡萄架子底下仰着头, 不知道在看什么。
于是季怀探出身子去看,正好对上湛华转头后疑惑的目光。
“看什么呢?”季怀问。
“葡萄。”湛华说。
“这时候还不结葡萄。”季怀两只手撑在窗台上,“得等到秋天。”
“还有好几个月。”湛华叹了口气。
季怀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面色不自觉带着凝重,“你要走?”
湛华摇摇头,“我只是想吃葡萄。”
季怀顿时放下心来,笑道:“这好办,明天就能吃到。”
“真的?”湛华狐疑地盯着他。
“真的,不骗你。”季怀保证道。
季怀好歹占了个端康王的名头,想吃串葡萄的确不是什么难事,第二天院子里的石桌上就摆了盘新鲜的葡萄。
就是这送葡萄的人他瞧着有点眼熟,待对方转过头来,季怀震惊,“陛——”
“比什么比?”赵岐哥俩好地搂住他的肩膀,笑道:“小叔叔,好久不见啊。”
不知道是“小叔叔”这个称呼过于诡异还是皇威过重,季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他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又和林渊吵架了?”
赵岐默默翻了个白眼,“我跟他有什么好吵的。”
季怀明显不信。
“唉。”赵岐有些发愁道:“十年前不是从宗室过继了个小孩儿么,现在孩子大了,之前去出使梁国,跟那边一个小侯爷不清不楚的,闹得沸沸扬扬,林渊生气关他禁闭,俩人天天吵,家里边鸡飞狗跳,我出来透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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