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武林各派来找到他,带走他。
季怀皱了皱眉。
季铭生前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若赵越所说大部分都是真的,那么武林中人找了公孙止四十多年都没有找到,却偏偏在他快死的时候找到了晚来城。
如果没有遇到湛华这个意外情况,他至多是会被各方势力争抢,断不会有生命危险,季铭像是早就算计到了这一点——
季铭故意放出了消息,更是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钥匙就在季怀身上,找图就得先找到他。
季铭到底想做什么?
季怀读书不好,也不是经商的料,并不怎么聪明,放在旁人眼中更是空长了副好皮相的草包,甚至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
可当现在他被诸多势力推着搡着往前走,走得迷迷糊糊不知所措时,他却突然觉得不甘心起来。
他是季铭死前下好的一枚棋子,人人都在利用他,想用他来找到那天大的好处,现在真相被一团团迷雾掩盖着,他手里只有季铭留下的几句遗言,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季铭是有事要他办的。
他比别人多知道的那点儿东西,也许就是季铭留给他让他用来保命的。
想到这里季怀只觉得讽刺。
可不等他笑出来,便被冻得打了个喷嚏。
炉子里的炭被他拨弄得已经快灭了,他起身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推开门便和黑袍人撞了个正着,对方手中还端着碗清粥和一叠小菜。
仓空门这些人都神神秘秘的,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袍覆着面具,季怀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季公子要出去?”风左的声音低沉嘶哑,听起来有些奇怪。
“炭炉快灭了——”季怀有些尴尬道:“我去找些炭来。”
“我去。”风左进门,将饭菜都放在了桌子上,“季公子趁热吃。”
天寒地冻,季怀也不想出门,便同他道了谢,坐在桌子前准备吃饭。
那粥熬得稀烂,勉强能入口,季怀只喝了小半碗就放到了一旁,依旧是觉得冷,现在外面天色已暗,他干脆就和衣上了床,盖上了两床棉被。
风左进门便看到被剩下的大半碗粥,转头再看便见季怀缩成一大团躺在床上。
“季公子可是身体不舒服?”风左刚上门,走到炭炉前将炭放上,挑得更旺了些。
“只是有些冷罢了。”季怀阖着眼睛,晕乎乎地回答。
就在他快睡过去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将他的手腕从被子里拿了出来。、
季怀一惊,猛地睁开眼,屋子里没有掌灯,他只能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外面冷风呼号,这般氛围之下格外瘆人。
“我略通医术。”风左这般说着,便替他把起脉来。
“我没事,只是自小怕冷——”季怀说到一半,额头突然覆上了一只冰冷的手,顿时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抱歉,我只是想试试温度。”风左似乎也察觉到这样做不太合适,站起身同他保持了一个礼貌的距离。
季怀颇有些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没事。”
“季公子应当是受风寒,我去煎药。”风左转身便要走。
“不用了。”季怀喊住他,到底是不太习惯麻烦旁人,他道:“我多喝些水就好,不用麻烦。”
风左站在原地盯着他,只是他整个人都漆黑一片,季怀也看不出对方的神情。
对方沉默半晌,转身离开了。
季怀觉得这人有些奇怪,皱了皱眉,又觉得外面冷,便躺下裹上了被子,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
季怀是被颈间冰凉的触感惊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像是被蒙了层布料。
冰冷的手指在他的脖子上抚过,激起一片细密的战栗,带着暧昧不清的冷。
季怀发现自己不能动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心底隐隐有个不怎么靠谱的猜测,“……湛华?”
微凉的手停在温热的皮肤上,熟悉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黑暗中格外清晰,“我答应了你提出的条件,为什么还要跑?”
脖子上的力道陡然收紧,季怀呼吸微窒,却没有开口说话。
掐着他脖子的手并没有继续用力,湛华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季怀,你骗我。”
季怀扯了扯嘴角,不甘示弱道:“你先骗的我。”
湛华沉默了片刻,冷声道:“不管你依附于谁,我随时都能杀了你。”
季怀轻笑了一声:“我就不信你不曾有半分心动——”
湛华猛地收紧了手指,季怀被迫仰起了下巴,呼吸变得稀薄,声音里却还是带着笑,“这么多人在抢这张图……”
脖子上的力道骤然一松,像是在懊恼,又像是恼羞成怒般,重重地钳住了他的下巴,“那赵越是你旧相识,你便这般信任他?”
季怀自然不敢完全信任赵越,可现下却是像故意要同湛华作对般,“我同赵兄年少相识相知,自然信任于他,他起码不会随时要了我的命。”
“先是权宁后是赵越,季怀,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湛华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意。
季怀被他说得火气上涌,“起码比跟着你强!”
“比跟着我强?”湛华冷笑,“你信不信,但凡你被他们套出话没有了利用价值,只会死得更惨!”
“我乐意!”季怀怒道:“我宁可死在他们手里!”
“季怀。”湛华沉下声音威胁,冷不防虎口一痛。
季怀死死地咬住他的手不放,唇齿间溢满了血腥气,仿佛要将这一腔怒意全都发泄出来。
湛华疼得眉头紧皱,手上欲用力卸掉他的下巴,拇指却触及到了温热的湿润,整个人僵住。
季怀的呼吸有些不稳,覆在他掌心的唇微微颤抖。
那令人恼怒的疼在这点温热和颤抖的刺激下仿佛变了味道,让湛华心烦意乱起来。
他甚至还想再更疼一些,好把心中那诡异的冲动压制下去。
“……季怀,松开。”湛华的声音在黑暗中变得有些沉哑。
尴尬和恼怒混合在一起,季怀死咬着不啃放,突然下巴一疼,下意识松开了嘴,齿间全是湛华的血,他粗喘着气,然后一口气尚未喘到底,呼吸的源头陡然被覆住,在黑暗中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齿间的血迹被人粗暴又急促地舔舐卷走,下巴被冰凉的手死死钳住,迫使他仰起了头,修长的脖颈被半掩在宽大的袍袖之下若隐若现。
眼前一片黑暗,全身动弹不得,所有的感官都被积聚在唇齿之间,季怀粗喘着气,却仍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湛华!”季怀趁着对方换气的间隙,气急败坏地怒喝一声,却因为气力不足,那声怒喝怎么听怎么没有气势。
湛华冰凉的鼻尖擦过他的侧脸,不怎么稳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甚至因为他这声没有气势的质问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浓黑的夜色中,两个人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好像无论如何都扯不断解不开。
心绪纷乱如麻。
第28章 夜谈
许久之后,湛华的声音才在季怀耳边再次响起:“我——”
“闭嘴。”季怀怒道。
湛华果然闭嘴不说话了。
季怀愤怒了半晌,周围都听不到其他人的呼吸声,心下又突然一慌,“……湛华?”
“嗯。”湛华的声音又在黑暗中响起,只是这次离得稍微有些远。
不知道为什么,季怀竟然松了一口气。
“你把我的穴道解开。”季怀说。
“不。”湛华十分果断地拒绝了他。
季怀生气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说你病了。”湛华顿了顿,似乎觉得有点开不了口,“来给你送药。”
季怀:“…………”
这假秃驴脑子指定是有点毛病!
他这般想着,唇边就沾了温热的苦味,下意识地拧起了眉,紧紧抿着唇不肯张嘴。
盛着药的汤匙抵在他的唇上,似乎比他还要固执。
季怀气闷良久,张开了嘴。
苦涩的药顺着喉咙一直苦到心里,季怀沉声道:“我自己喝。”
湛华这次没有拒绝,伸手帮他解开了穴道。
每次解穴被点的位置都很酸疼,季怀咬着牙揉了揉心口,伸手就要把蒙着眼睛的黑布拽下来,却被湛华一把攥住了手腕。
季怀冷笑一声。
湛华攥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将药碗递到他手中,季怀捏着鼻子一口气将药灌下去,刚放下碗,嘴里就被人塞了颗蜜枣。
季怀愣了一下,将嘴里的蜜枣给嚼了,唇齿间还是微微泛苦。
“方才,是我冒犯了。”湛华低声同他道歉。
季怀突然被呛了一下,咳得惊天动地,湛华给他拍背不管用,转身去给他倒水。
季怀趁机将蒙着眼的黑布拽下来,借着窗户外面的月光,看见了一个浑身都是血的湛华。
那身白衣被血浸染地通红,在月光下格外诡异妖冶,湛华端着杯温水转过身来,同季怀对上了目光。
湛华的嘴角勾勒出一个细微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遗憾,“你为什么偏要自作聪明呢?”
他杀了那么多人才让自己没那么暴躁愤怒,想心情平静地来给季怀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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