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一眼梅韶,剑十六才把剩下的话说出口:“而且在尸身上发现了当年在老庄主身上一样的白色粉末。”
手上一抖,半温的茶水泼在梅韶的手上,他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睁大了眼睛,“你确定真的是一模一样?”
“我带了些回来,给褚言看过,确是一样。”
剑十六笃定的话语,让梅韶深埋在心底的记忆涌现出来。
那是自己刚在寒城养好身子后,仇恨最灼心的时候,去葬剑山庄求自己的师父开庄,希望求剑复仇。
可一向疼爱自己的师父,却任由他跪到大雪满头都没有松口,要不是采药的季蒲救了自己,他或许就会死在雪夜里。
再这之后,他拜别师门,化名剑十六,用一把青霜剑自南而上,挑遍六州的剑客,意欲用这种方式逼迫师父遵循庄训,重开葬剑山庄。
当他再回葬剑山庄,肖归远没有拒他于门外,让他住下,也没有说开庄之事。
直到一夜,他刚入睡,庄内传来打斗之声,等他赶过去,师父已经死在了堂前,尸体尚温,也是一招致命,身上有白色粉末。
葬剑山庄十分隐蔽,庄中子弟和剑客也是极少,大多都住在别处,只有庄主住在葬剑冢附近,那夜只有他在庄主的院中。
一时间千夫所指,梅韶却百口莫辩。肖归远的剑法在武林之上已算上乘,要么是功法相差太大,要么就是动了阴招,才能出其不意,一招致命。
他觉得师父身上的白色粉末有蹊跷,挑了些轻嗅,一阵异香扑面而来,只是一点便叫人头晕目眩,软了身子。
梅韶收了些给擅长制香的褚言看了,经过分辨,确认里头有一味及其烈性的迷幻草药,可瞬时迷人心智。
褚言说这种药草多生在北地,只有凉国境内才有。他也是受了这个启发,用同样有迷幻作用,效力却小上许多的“灵霄”做了引子,制出“孤枕”这味香。
莫说凉国,就是黎国境内,知道葬剑山庄真实住地的人也少之又少,肖归远在世时,又从未开过庄,怎么会远在千里之外的凉国人前来谋其性命?
这番推论太过惊人,梅韶他自己都很难相信,更别说妄图用这说辞去堵住江湖悠悠众口。
他只好独自承担下弑师的污名,让青霜剑成为葬剑山庄的第十六把主剑,坐了葬剑山庄庄主的位置,一面利用葬剑山庄的情报追查苍山叛变一事,一面寻找着杀害师父的凶手。
可这两件事,都离奇地没有半点线索,苍山事变他不管怎样追查,都不知父亲叛变的缘由,而师父之死更是扑朔迷离。
时隔多年,凶手再次出现,而且就在自己所在的沧州,可自己却因种种原因错过,心中实在不甘。
想到那个老者临走前的话,说卷轴是师父留给自己的,而他又在送卷轴来的路上,被人所杀。难道那个杀手是冲着卷轴而来?
这卷轴中到底藏了怎样的秘密,让人远隔万里,时隔数年还要争抢?
梅韶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迷雾的一角,他急忙从一堆散乱的文书中翻出了卷轴,细细查看起来。
这是一副非常普通的字画,画技拙劣,题字也算不上什么名家,落款人更是名不经传。
上次梅韶意图在这幅画上找寻些线索,可不管是将字拆分组合还是看藏头都没有找到丝毫有用的消息,就连那图案也看了数遍,也不解其中之意。
看这纸张也是极为普通,装裱之处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梅韶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依旧是一无所获,就在他意欲暂且搁置在一旁时,食指捻着纸张下意识地摩挲时,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中间纸张的似乎比一旁的要格外厚些。
霎时,一个念头从他脑中闪过,这其中秘密不会不在画上,而在画中吧?
拿起一旁的匕首,梅韶沿着装裱的纸边小心翼翼地撬开一角,沿着边将整幅画撕了下来。
两封严严实实的信落在了桌上。
只一眼,梅韶听见自己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写着“吾儿亲启”和“徒儿亲启”的两封信就这样撞进他的眼中。
看着这并排着的熟悉字迹,梅韶心中惊诧未散,又有一阵酸涩涌上,热了眼眶。
这两封信居然是他的父亲梅洲和恩师肖归远留下的。
第62章 知真相
剑十六早就退了下去,梅韶的目光从桌上拆开的信转向窗外。
暮色渐深,留下一点残余的天光,倦鸟成群点缀灰空。
已是喧闹渐歇,飞鸟还林,人迹稀少之时,四下祥和安定。
可梅韶却觉得自己被死死地压在了深水之中,耳目皆空,水纹缠绕,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虽在拆信之前,他就有过预想,想着能让老人费劲心力,不惜搭上性命给他送来的卷轴,里头的消息定是震动人心。可他唯独没有想到,只是区区白纸黑字,就掀起心中惊涛骇浪,否定了自己整整六年的挣扎与不甘,痛苦与折磨。
他一直死死依赖着,攥着活下去的信念竟是假的。
真是荒谬。荒谬至极。
白家没有背叛,梅家也不是叛臣,他们竟是用四家人的性命与名声,编织了一个极大的谎言,骗过了世人,也骗过了自己。
脑中早已是一片空白,梅韶觉得喉间有些干涩,伸手去拿茶盏,手中不稳,反倒将一壶茶水拂下,碎裂的瓷片蹦了一地。
他似是被吓到了,轻轻颤抖了身子,大梦初醒般,一行热泪滚落下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闭了闭眼,梅韶默默紧了拳头,突然起身,大步向外头走去。
贴着门口听动静的褚言被带得踉跄,刚要开口,抬头一看梅韶沉下来的面色和隐约的泪痕,心中一跳。
等他反应过来,梅韶已经翻身上马,没了踪迹。
轻凉的夏风并不刺人,可马上的梅韶却感到冷意纵生。
所幸路上没什么人,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就到了方府。
门口的守卫显然是听过方敏的吩咐,看到梅韶来势汹汹的样子,都围了上来阻拦。
没有丝毫犹豫,梅韶下马执剑,面无表情地用剑鞘击退想要阻拦自己的几个守卫,闯了进去。
他不知道白秉臣住在哪里,只顾往守卫多的地方去,一路上剑未出鞘,下手却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想要纠缠的意思,一路畅通地来到房门口。
刚踢开门,迎面一把银针飞来,全都落在了梅韶挡在身前的剑鞘上,他移开剑鞘,映入眼中就是季蒲的一张臭脸。
“滚。”季蒲正坐在床前,面色不虞地把白秉臣护在身后,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梅韶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依旧往前走去,直直地看向被季蒲藏得严严实实的人,眼中情绪纷杂,明灭难辨。
见他还有上前的意思,季蒲没了耐性,起身摸至腰间的长鞭,毫不客气地甩了过去。
在他身后的白秉臣见季蒲动了真格,忙起身想拽住,却因起得急了,一阵眩晕。
淬毒的长鞭直往梅韶面上打,他挽了个剑花,缠绕住季蒲的鞭子,紧了紧,依旧将目光投向白秉臣,声音微微发哑:“我有话问你。”
鞭尾撩到梅韶的脸上,霎时就留下一道伤痕,可他却置若罔闻,任凭血痕的火辣疼痛侵袭,坚定地说道:“让他出去。”
刚缓过来的白秉臣未来得及阻拦季蒲的鞭子,等他终于从他身后抬眼望过去时,就看到了梅韶面如死灰的脸上一道醒目的红痕,心中微动,逃避地将目光投向别处:“我没有什么可以和你说的。”
良久的静默在房中波动,季蒲和梅韶就这样对峙着,直到收到消息的方敏带着一群兵士赶了过来,匆匆地跑进房中,怒喊道:“梅韶,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都知道是不是?”梅韶再次出声,声音中竟带了隐隐的期待和乞求,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当年父亲举兵谋反的真相,你全都知道是不是?”
“在平都的时候你不早就问过我了,我的答案依旧,没有什么真相,一切就是你看的那样。”白秉臣对上他的眼,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是吗?”梅韶苦笑一声,“苍山之下,兵士待发,月朗星稀,唯心惶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孤勇。虽必死之路,事关我黎国国茂运昌,唯依附一腔热血,祭奠前路,护白家以谋远计,念悲切......”
梅韶目光微动,一字一句地背着父亲留给自己的书信,眼见着白秉臣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梅韶,听着他将这个自己埋藏了六年的秘密宣之于口,心中震荡,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梅韶是怎么知道的?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心中烦乱一齐涌上,白秉臣惯常的微笑再也挂不住了。在这屋内,除了自己,就只有方敏知道一些内情,几乎是下意识地,白秉臣略带责怪的目光就向方敏撇过去。
看见白秉臣带着警告的眼神落在自己身后的方敏身上,梅韶心中苦涩蔓延,就连一个远在沧州的知府都知道当年的真相,只有自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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