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白秉臣没有想到他能够找到这里来,一时间心中升起希望。
“师兄是做了什么事惹家主生气了吗?为什么家主把你关在祠堂里了?”
面对周越焦急的询问,白秉臣来不及细细解答,他不知道周围有没有父亲的人盯着,不知道周越能在这里呆多久。
他打断周越的不解,郑重道:“周越,你现在就去岚州,告诉梅韶,让他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回到平都。”
“师兄?”周越对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很是不解,他迟疑道:“不说缘由的话,按照梅韶的性子是不会听我的话的。”
白秉臣解下腰间的一块玉坠,从洞中递给周越,“你拿着这个去,他信我,一定会听话的。就当师兄求你,帮我这一次。”
墙外没有应答,白秉臣看不见周越的神情,他只感受到自己拿着玉坠的手微微出汗,他怕现在唯一能给梅韶传话的人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轻轻的叹息落了下来,周越收下玉坠,保证道:“师兄放心,我现在就启程。”
“路上小心,尤其小心父亲的人。”白秉臣再三叮嘱,直到墙的那头没了声息,才松开紧绷的身子,靠坐在墙边。
他困于此处,只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周越身上,期盼这个一直懂事听话的师弟可以拦住梅韶。
祠堂中的佛香依旧浅浅地萦绕着,白秉臣不顾腿间的疼痛跪坐起来,朝着牌位的方向虔诚祈祷。
若这世间真有神佛,请护佑他,护佑这场变故安然度过,化险为夷。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根线香悄悄断了。
第53章 父子局
一夜的暴雨狂风,直到次日清晨,才随着天际渐白,歇了雨势。
白建业天蒙蒙亮时才回到府中,只一夜,他仿佛苍老了好几岁,眉宇间透出深深的倦意,连走进书房时都脚下不稳,吓得老管家蒙叔忙上去扶住他。
“家主?”他把白建业扶到椅子上坐下,绞了块手巾让他清醒清醒。
穆昭帝赵郢和辅帝阁阁臣卫洮都不是善类,白建业紧绷着和他们交谈了一夜,现下陡然放松,感到后续疲乏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
看着蒙叔带着关怀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白建业自嘲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不知怎么,就感到力不从心起来。”
见他有些厌世的情绪在,蒙叔心疼道:“老爷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累了可以歇歇,还有公子在呢,老爷没有完成的事儿,公子会替您做完的。”
想到白秉臣,白建业的眼中流露出一点柔和来,他看向虚空,似是在看一个长久未见的故人,嘴角带着浅笑:“他的眼睛真的很像初芙,生得好看,懵懂得像是林间的小鹿一般。可他没有初芙当年的活泼,性子看着沉稳些。”
“公子性子是随了老爷,夫人当年在府上的时候,府里那个热闹啊,平日里也像过节一样,府中上上下下都欢欢喜喜的......”蒙叔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止住了话头。
没有他言语,书房里一片安静,就像白府一样,抽去鲜活的气息,长久地浸泡在死气沉沉的寂静里。
“我确实没有做到一个为人父的责任,初芙怀着秉臣时,我也没能陪在他们身边,我知道,他的心里是恨着我的。他骨子里和他娘一样倔强,我真怕他在这官场上......”白建业收了话头,抿紧双唇,似是意识到是自己让他步入危险的,剩下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蒙叔觑着白建业的脸色,斟酌道:“那老爷又何苦要去试探公子呢?那一脚踹得可不轻,老奴看着都心疼。”
白建业叹了一口气道:“本还想着时日长久,许多东西可以慢慢地去教他,谁料变故陡生。心机和谋略可以以后慢慢养成,可他要是与我不是同心同德,那也没有什么教导的必要了。他在祠堂还安分吗?”
“按老爷的吩咐,给周越通了个信儿,他果然去看了公子。”
“有说些什么吗?”
“他让周越去岚州给梅韶通风报信去了。”看着白建业的眉头微微舒展开,蒙叔的眼中带着笑意,知道白秉臣算是过了自家老爷这关。
“我去见见他,有些事情,还是要尽早知会他比较好。”白建业也顾不上一夜未睡的身子,往祠堂而去。
一夜阴冷,白秉臣靠在墙头,迷迷糊糊地,困倦夹杂着心事,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半梦半醒间全是冲天火光和兵戈铁马。
朦朦胧胧中,一束刺眼的光正打在他的脸上,白秉臣猛然惊醒,发现祠堂的门开了,父亲就跪坐在牌位面前。
“父亲?你......”
白建业似是知道他要问些什么,冷声道:“我已经将证据如数呈交给陛下。”
他看向目怔口呆的白秉臣,又道:“你派周越去了岚州?”
白秉臣一言不发地盯住他,眼中有微光闪过。
“你应当清楚,我现下派人去截下他还来得及。”白建业站起来,慢慢地清理溢出的香炉灰,自己重新点上一炷香,拜了拜。
白秉臣从未感到自己有这么冷静过,他扶着墙面站起来,走向白建业,“父亲想让我做什么?”
他明白白建业没有把话说死,就是给自己一个谈论交易的机会。
白秉臣双拳握紧,面上却表现得毫不在意,轻描淡写道:“是想让我争得什么官职,还是为白家挣得什么荣光,父亲想要的,是什么?”
只可惜他的镇定太浮于表面,白建业瞥一眼,就能看出他藏在眼底的紧张和在意。
白建业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过身子,一双深沉的眸子盯住白秉臣的眼睛,似要看到他的心中。
被凌厉的目光盯得有些心里发毛,白秉臣强按住自己想要躲避的目光,毫不惧怕地回视着。
在短短的几年相处中,白建业流露出来的目光总是淡淡的,看向一个人也总是轻轻地扫过一眼,分寸拿捏得很好,既不让人感到轻视,也不让人觉得冒犯。这样赤/裸裸的直视很是少有,像是在打量一个什么物件,充斥着攻击性。
“你在意他,在意梅家,在意那些昔日的同窗好友们。你怕失去,甚至不惜忤逆我。你的眼中有对我的恨、怨、还有......不齿。”白建业轻笑着,收回目光,“这些都是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的,在你没有能力护住自己在意的东西时,我劝你最好是收敛住眼中的情绪,你这个样子,简直是在告诉我你的软肋在哪里。”
“越是面对实力悬殊的对手,就越不要先开口提出交易,你太沉不住气了。”白建业嗤笑着,朝外头喊了一声:“蒙叔,让人去把周越绑回来。”
白秉臣慌了,脱口而出:“父亲!”
没了强装出来的淡定,话中都带了些服软的意味。
而白建业似乎很是忌讳他妥协的样子,伸手掐住他的下巴道:“把弱点暴露在自己不能左右的人面前,是大忌,而在放了狠话后又姿态绵软,是愚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谋逆是真,身为人臣,你为什么要去给谋逆之子通风报信?”
“那对父亲而言,何为忠君,何为忠臣?”似是被白建业连番话语击中激怒,白秉臣打落钳制住自己下巴的手,质问道:“父亲参与谋逆,已是不忠,进而出卖旧友,是为不义,父亲做了不忠不义之人,还要来问我何为忠义吗?”
“父亲有事瞒着我。”白秉臣笃定地把话说出口,经过一夜的反复斟酌,他在白建业的话中找到了矛盾之处。
“昨夜,父亲真的想要悄悄回府,不被人察觉,为什么要绕路经过我的书房,在我发现信件之后,还任由我翻看,不予阻止?”
面对白秉臣的反击,白建业眼中的薄怒竟渐渐平息下来,他没有插话,就静静地站在一边,听着白秉臣的质疑。
“父亲要是真的想命人把周越带回来,大可不必提前知会我,况且,在外头的人并不是蒙叔。父亲是有意在试探我对谋逆的态度?”
从昨日父亲的反常举动到今日的步步紧逼,白秉臣隐约能感受到这件事的背后有什么隐情,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什么样的事,让与皇家有着姻亲关系的梅家选择谋逆,世代在马背上拱卫疆土的钱柳两家跟随其后,就连父亲这样明哲保身的文官也参与其中。
据白秉臣所知,梅贵妃虽深受皇上宠爱,可从未有过子嗣,膝下也不曾有长久抚育的皇子,梅家不可能为了夺嫡逼宫,钱家和柳家更没有什么明面上支持的皇子,那他们的谋反不为谋求上位,倒更像是......清君侧?
这些本是白秉臣一夜的推想,可在今日见了父亲的态度后,更是信了几分自己的猜测。
黎国国君世代信奉辅帝阁可治国安邦,自开国皇帝赵和裕起,阁臣的地位是远远高于普通官吏的。无论是外敌还算内政,阁臣的意见在皇帝的心中都有着举足若轻的地位。
白秉臣修撰三年史书,对黎国世代的阁臣也有大致的了解。即便史书上对待辅帝阁的都是溢于言表的赞赏之辞,可字里行间还是透露着一个事实:自黎国第四代君主穆烈帝禅位后,辅帝阁选出的阁臣一代不如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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