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理寺卿是个满嘴漂亮话的纨绔子弟,是户部尚书的嫡子郭桓,靠着父亲的官位才勉强混到个官职。可说来也巧,他从不定时定卯去处理政务,可一年下来,经他手的政事,算不上多出头,也让人抓不住错来。且不论郭桓那张嘴,嘚吧半日也不见得有两句可信的,就说他的父亲户部尚书郭正阳实打实就是张九岱手下的人。
三司会审在暗中将刑部的优势压到了最低,若不是这样,范鸿信这样的老狐狸也不会慌了神来找自己。
见白秉臣猜出几分,范鸿信也不吞吐,干脆把事件和盘而出:“此事都怪我那不争气的舅子养了个不孝子孙......”
平都中的世家大都是历朝历代有功之后,他们自恃地位,以姻亲相连的方式把控朝堂。可随着寒门子弟通过科举方式出人头地,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再逐步提拔自己的门生子弟踏入朝局,渐渐地已经能世家分庭抗礼。
尤其是在本朝,白秉臣勤元三十三年科举高中状元,又以平定叛乱有功,入主翰林院。之后皇子夺位,他辅佐的赵祯成功登上皇位,他也被辅帝阁指定为当代治世之臣,寒门子弟的权势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且白秉臣手下的吏部评定官员功绩,每年年终考核,拟定升迁贬黜,更是从科举中吸取源源不断的新人分在各方为官,拱卫平都。
范鸿信就是有一双慧眼,看中在白秉臣的手中,寒门子弟必然崛起,因而在赵祯登基不久就投奔了白秉臣。
他出身世家,在寒门堆里一时伸展不开拳脚,立时在寒门子弟中选了一个严朔,扶植他登上京兆府尹的位置,并娶了他的妹妹。姻亲勾连之下,寒门的子弟才真正相信范鸿信的诚意。
谁知当年为了权势考量娶回的妻子是个可心的,而一力扶植的严朔却政绩平平,甚至还添了不少乱。可禁不住夫人的哭闹,严朔虽然草包,却也是个听话的,范鸿信就在暗中帮他处理了不少事。
谁知这次严朔却摊上了一个大麻烦,他的儿子严长嗣竟杀了人!
陈家唯一幸存的小姑娘在京兆尹府门前击鼓鸣怨,长跪不起,哭着要严朔大义灭亲,惹来百姓围观,严朔不知所措,只好求到了范鸿信这里。
“一个孤女,你竟拿她没有办法?”白秉臣轻蔑地一笑,“不是到了这个时候,范尚书也不会来求本相吧。”
此事一出,范鸿信第一时间就想把事情压下去,确实是想用些暗地里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陈家孤女,谁知她背后竟有人保护,一时下不了手。更何况那陈家老爷的身份.......
范鸿信也不谈自己想杀那个孤女的念头,只说:“若不是事关白相,下官怎么也不会来打扰白相静养。”
白秉臣来了兴致,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摩挲着玉扳指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相关。”
“死去的陈家老爷陈满正是白相一直想找的那个鬼商,仵作已经验过伤,他的右手掌上确实有一道三寸长的刀伤,形状深度和白相描述的分毫不差。”范鸿信咽了一口口水,觑着白秉臣严肃的神情继续道,“官差搜查陈家,并没有找到白相要的名册。下官估摸着那东西大半在那个姑娘手上。”
“只要能把这桩杀人之案归到刑部手下,白相自然能无声无息地拿到名册。”
这些年来,“孤枕”在鬼市上的流动越来越频繁,白秉臣多次想追查其下落,却丝毫不见踪迹,只知道卖给自己“孤枕”的鬼商右掌心上有一处刀伤。
鬼商买卖都有一本名册用来记录,只要能拿到陈满手中的名册,不仅能知晓“孤枕”的卖主,还能挖出不少见不得光的交易。
白秉臣修长的手指正转着那枚玉扳指,思量时神色飘忽。
下一瞬,他回神一笑,话语温和却隐隐警告:“范尚书不会为了救人心切,编了个人来骗我吧?”
“怎敢。”范鸿信低头行礼,却感到脖间一阵冰凉,是白秉臣起身用扳指敲了敲他的脖颈,撂下一句轻飘飘的话:“知道就好,今天把你手中的兵力囤防图送过来。”
“是。”范鸿信咬着牙答应了。
这兵力囤房防图涵盖黎国各地兵力驻扎,地方将领关系。仗着这张他在先帝时期考察的图,他才能有了投靠白秉臣之资。这些年来一直舍不得拿出来,本想官场风云变幻,哪日深陷囹圄,手上有此图,可以换得自己一条性命。
可白秉臣言中之意竟是要拿这张图来换得他出手相帮,范鸿信心中不舍,却也只能咬牙答应。因为他心知这桩案件背后的漩涡足以把他拉扯下去,此时不服软,他的仕途就要到头,不如放手一搏。
待到脖间的凉意散去,范鸿信才敢抬起头,看见那袭蓝袍衣袂翩飞而去,消失在转角处。
白秉臣不似之前步子缓慢而佝偻,他束冠挺立,脚步从容,只是一个背影,让范鸿信不禁想起他高中状元之时,也是这样地意气风发地往大殿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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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内。
赵祯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和张九岱对弈许久也不觉得疲倦,依旧兴致勃勃的,直到福顺弓腰提醒他白秉臣求见,才放下手中黑子。
赵祯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张九岱,笑道:“请进来吧。”
看到白秉臣行走如常,张九岱不免黑了脸,出口嘲讽:“白相近日抱恙,连早朝都不上,原来是请名医治好了腿啊!”
赵祯面上不见惊讶,只是淡淡笑着,熟稔道:“腿修养好了?”
见赵祯知道此事,张九岱也不好多加打压,打量着他们二人的神色。
白秉臣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倒是赵祯神色复杂,看着是知道白秉臣腿疾痊愈的事情,神情上却看不出高兴,反而有几分恼怒,想当初赵祯可是为他腿疾一事自责不已,现下的态度倒很是奇怪。
他这头还在打量,就听见赵祯直截了当地开了口:“白卿是为了陈家一案而来?”
提到这个案子,张九岱猛地知晓白秉臣的来意,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是。陈家一案颇有蹊跷,陈家孤女一言之词,不可全信。陈家父子皆在郊外荒庙惨死,她一女流,如何逃脱?”
“白卿还没看过案状吧?”赵祯笑着示意张九岱把此事案状拿给他看。
白秉臣接过略略一扫,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京兆府尹严朔的儿子严长嗣不学无术,爱喝花酒,见遍平都花魁,浓妆艳抹都看得多了,突见陈绮云这样一个清淡雅致的,动了些歪心思,几番动手动脚,被陈家父子发现。
陈满自知斗不过京兆府尹,连忙和儿子陈平商量,选一门亲事将女儿嫁了出去。因陈家素来和京兆府尹家的管家周叔有些交情,偷偷拿到了出城令,当夜就一抬花轿将女儿嫁了出去。
谁知那些惯会讨好严长嗣的泼皮破落户们得了消息,偷偷告诉了严长嗣。
严朔年近四十,只此一子,溺爱非常,平日里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见陈满居然勾结自家管家,要把陈绮云嫁给他人,心中怒气难平,早早地和人埋伏在城外,见那花轿一路向南,走到囫囵庙这处人烟稀少地,便出来争抢。
两帮人争执之下,陈满父子及家丁和严长嗣带来的几个地痞混打起来,一时两边动了杀心,几番乱砍后两边都倒下不少。
严长嗣在拔刀刺向陈满父子时被陈绮云用石头击中头部,晕倒在地。
陈绮云见此血腥场面,只敢躲在佛像后面。一直等到天亮之后,看严长嗣醒来仓皇逃走,她才敢现身,前往京兆府报案陈冤。
案件叙述清楚明了,尸体运出,经辨认,也确实如案卷所言。经仵作初验,陈满父子身上伤口和落在荒庙里的宝刀一致,而这宝刀正是前段时日,严长嗣当街在一个耍刀的江湖客身上强抢过来的,围观的百姓都能作证。严长嗣极爱此刀,日夜出入都不离身,是万万抵赖不得的。
在白府范鸿信说得并不完全,遮遮掩掩地省去不少,直到当下白秉臣见了卷宗才清楚这其中的关窍,不由在心中暗骂一声这个老奸巨猾的,面上不显,抬起头问道:“那陛下是作何打算?”
“白卿久居府中将养,想必不知此事在平都城内闹得是沸沸扬扬,严朔本就功绩不显,在百姓之中声望不高。此事一出,民间争论甚嚣,他实在不宜插手此案。再加上此案涉及他的亲子,还是交给三司协理更为妥当。”
白秉臣地目光落到赵祯和张九岱下得那盘棋上,棋盘黑白交错,已至收官时分,想必二人已在此下了不少时候,对于陈家一案,陛下心中已有谋断。
他只好以退为进:“陛下所言极是,既然如此,臣会亲自盯着刑部交付案情,看着三司协理,以示公正。”
见白秉臣言语之间是要插手此案件的审理,赵祯只是将眼看向张九岱,笑着询问:“张卿可也要旁听此案?”
“两相监审,倒让百官议论是出了多了不得的事情,臣相信白相向来公允,不会偏私。”
看两人都各退了一步,赵祯慢悠悠地落子打吃,张九岱睁着眼看了半响,也没有自己的落子之处,只好弃子:“陛下棋艺精湛,老臣实在不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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