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正中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抬眸看了一眼,敲了两下门壁,马车缓缓走动起来。
“秦承焘找过张九岱了?”
“是。他们已经搭上一条船了。”公子恭恭敬敬地回道。
“船稳当些,别让他们轻易下去。秦承焘回国后给张九岱穿的书信也要一并收好,以后派上用场的时候可大着呢。”中年男子随意道。
“儿子知道了,父亲放心。前些时候,为了追卷轴,鬼婆探吴都探到一半,就被儿子给招了回来,现在,可需要再把人撒过去?”公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提起这事,中年男子微微皱了眉头,道:“张九岱没有收到南阳侯的书信吗?这不应该啊......冬日都快过去了,他还没有动手?”
“快了。”公子应道:“任和钰爵位来得不容易,虽还有些土匪性子,可也谨慎了不少,他也怕死,要找个人在前头开路,探一探虚实呢,毕竟我们谁都不知道吴都中到底有什么。”
“咱们这位陛下心思深着呢,吴都里到底有什么,除了他也就白秉臣知道了,但我的身份,实在是不适宜向他打探这件事,左不过里头就是些军械和士兵,只是我需要知道那里到底藏了多少罢了。”中年男子捻了捻木几上的香灰,缓缓道:“这些年来,我殚精竭虑,手中也不过五万之数。要是不折损些军侯,我还真没有起兵的把握。”
公子忍不住道:“其实父亲何必如此着急......”
“你懂什么。”中年男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怒自威,“两朝筹谋,我耗在上面的时间已经太多了。卷轴一事,我们已经失了先机,没能让白秉臣和梅韶内耗起来,现在再任由梅韶领军,待他逐步壮大,兴复黎国的伟业只会越来越难。”
“是儿子的错,没能及时抓住人,让父亲失了先机。”
“好了。”中年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既然人前你是张九岱的手下,就好好地做好你该做的事情,恭敬一点,拉好他和南阳侯、秦承焘之间的绳子,好歹是个当朝左相,死得总是要有些价值。”
“凉国那边,六皇子......”公子觑了一眼他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他藏了那么多年,不至于这么些时日就沉不住气。等南阳的事情了了,他想在燕州赋闲,都是奢望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承焘......张九岱,看来不管是在凉国还是黎国,总是有这么一些得天独厚又自以为是的人,想当然地以为自己就是那只掌控全局的黄雀,谁知......”中年男子冷笑一声,眼中透露出些阴霾来,嘴角却勾出一弯弧度,“不过这些‘黄雀’我们平日里都要喂好了,也不辜负他们来这儿筹谋一遭。”
“儿子明白了,一定会好好地看着他们。”
“出头鸟是最难当的。”中年男子意有所指道:“为父让你在暗中行事,也是存了保全你的意思,要是让你在白秉臣的位置上受苦,为父又于心何忍呢?不过......要是我儿能够登此高位,一定做得比他要好。”
公子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嘴角溢出意思苦笑,却回道:“是。”
若是......若是自己不是天阉之人,不能走仕途,或许,父亲当年真的会选择自己,而不是白秉臣。
可只要父亲是存过这个心思的,他就愿意做他手中最得力的一只黄雀,替他扫平前路,全他功成名就,他会让父亲知道,自己才是他最该亲近信任的人。
第133章 苄州乱
没过几天,秦承焘就回了凉国。
他这一走,姜国的使者也无意多待,延后两日在平都稍稍休整一番,也踏上了归国之路。
本就是年下才开朝不久,招待了两国使臣又耽搁些时候,朝中已经堆积了不少政务。
去岁各州秋试中举的名单早就报了上来,白秉臣一直不得闲,直到现在才得空过了一遍。吏部尚书曹柏在白府耽搁了半日,二人论了一番春闱的考官人选。
春闱选人在礼部,用材却在吏部,白秉臣处中统领全局,免不了要过一遍入选春闱的学子是否有在朝为官的本家,也好避嫌不选。
看至沧州时,白秉臣愣了一下,原本已经翻过去的一页纸又被他翻了回来。
谢怀德?他去年考上了?
白秉臣细细看了一遍他的调度户籍,确认是自己见过的那个书生,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更声响了,白秉臣放下纸卷,动了动酸痛的肩颈,恍惚地看了桌上的烛火一会。
已经是夜半了,梅韶还没有回来。
依照他的习惯,要是留在军营过宿,是会派个人回来告知一声的,今天实在是有点反常。
遥远的钟声缓缓而来,沉闷地响了一声后,就像是哑巴了一般,默然无气了。
白秉臣怔了一下,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家主!宫中来了公公,说现在请您进一趟宫。”传话的小厮急急地敲了几下门,清脆的敲门声一下子惊醒了白秉臣。
他没听错,是从宫中传来的钟声。
是只有紧急军务或者皇室动荡才会在夜里敲响的鸣钟,为的就是怕事发突然,宫中要是堵塞消息,难以传音,便通过此钟声告知都中官员:变故已起。
先帝病重之时,白秉臣封锁宫中消息,最先派心腹去看着的,就是这口钟。
再到后来,赵祯登基前夕,景王谋反,宫中也曾敲响此钟。
自此之后,黎国还算安稳,凌澈大大小小的战役也都告捷,宫中再没响过钟声。
直到今晚.......
白秉臣稳了稳心神,去里间换上官服,坐上马车,直往宫门而去。
一路上,他把黎国近边境的几条线都想了一遍,还是觉得大概率是秦承焘回国后动了什么手脚,这个时候,只有他有缘由引起战火。
黎国有兵无将,兵散将缺的境况维持得太久了,要不是赵景和比武招亲套了个凌澈,赵祯手上连个敢派出去的将军都没有。
梅韶虽然有将才,也得靠实地经验喂出来些将军的名头,这种紧急情况下的派兵多半轮不到他。
短短的一段进宫的路,白秉臣已经在心中想好了外派人选,只等见了赵祯,便能进言。
勤政殿内,赵祯坐在龙椅上,按了按脑袋,见白秉臣进来,略微疲倦地说道:“白卿来了?”
白秉臣环顾一下四周,除了自己,还有张九岱、兵部尚书、户部尚书,梅韶和凌澈。
“臣来晚了。”
“若不是军务紧急,朕也不忍心扰了白卿的好眠,坐吧。”
白秉臣行了一礼,在去自己座位的路上朝梅韶抛出一个询问的眼神,他借着喝茶的动作微微摇了摇头,白秉臣心中稍稍落到实处。
不是边境,这比他预想得要好得多。
“朕记得白卿从沧州归来时,和朕说过苄州土地一事。”赵祯慢慢开口,环视了一圈堂下的人,将目光转到张九岱的身上,继续道:“之后,朕也派了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一同去顺江时,嘱咐过顺路去清一下苄州的事。那个时候,郭尚书和郑尚书回来后回禀说苄州之事,都说只是一二宵小之徒借州府之势猖狂,而且宵小已经全数缴清。”
“是。”户部尚书郭正阳拱拱手,道:“臣与郑尚书确实将宵小之徒依法.论处,所吞良田尽数归还百姓。”
“那你们谁告诉朕!为什么会有农民在苄州起义!为什么!”赵祯将手中的军情密保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眼中怒火难消,“你们自己看看,这上头白纸黑字地写着,苄州农户结户而起,一.夜之间竟百户,天明已千户,捣毁府衙,结麻绳于右臂起义,自苄州城群攻周边城镇,苄州已沦大半!”
“要是真的解决了,朕的子民为何会反?”
白秉臣惊在原地,对上同样一脸惊讶的张九岱和郭正阳,倒是梅韶和凌澈好似早就知道一般,面上没有显出其他神情来。
苄州?
苄州多为平原,州中百姓多以种田捕鱼为业,又因地处黎国内腹,少经战火,州中兵力并不充裕,若是真如赵祯所说,农户结户而出,苄州沦陷也不过是十几日的事。
“陛下,臣绝对.......”帝王盛怒之下,郭正阳忙起身辩解道。
“陛下!”白秉臣打断了他的话,递给他一个眼神,道:“此紧急事,当下不宜论孰是孰非,还请陛下早做决断,选定苄州平乱之人。”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白秉臣敢触帝怒,安抚帝心。
赵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郁结的气焰压了下去,哑声道:“是朕心急。”
“好在事件还未到不可转圜的地步,苄州情况虽不乐观,庆幸得是这场动乱只会在苄州内部,烧不到外头,只要陛下及时派人平复,不过半月,便可解此危机。”白秉臣分析了一通形势,直接道:“陛下既然已经召了凌将军和梅大人,想必是属意他们二人带兵东去。”
赵祯扫了一眼凌澈和梅韶,道:“你们是怎么看的?”
“苄州以南三州为南阳侯封地,以东三州为平东侯封地,北界历山通荃州,西接呈州平原。有南阳侯和平东侯坐镇,任这些起义军再嚣张,也不敢自投东南两地,北有深山,不利进出,唯有西边呈州为可行之地,起义军想要冲出苄州,唯有往西。”凌澈双目炯炯,道:“南北东皆为死路,只要陛下派兵自西攻打苄州,并随军下旨带给南阳侯和平东侯,命两处挤压,起义军必困苄州,不消三日,瓮中捉鳖,一个人都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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