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傅北时之间,不会再有甚么坎坷了。
次日,他便收到了傅北时的书信:知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莞尔一笑:“北时哥哥真俗气。”
之后的每一日,他皆会收到傅北时的书信。
傅北时不善情话,每封书信都俗气得很,他却甚是受用。
他将书信悉数收好,思念傅北时了,便看上一看。
他亦会给傅北时回信,由于傅北时日夜兼程,他只能将信寄到镇国侯府。
五日后,傅北时抵达了京城,径直进宫面圣。
岂料,闻人铮根本不在宫中,朝中乱成了一团,幸而无人谋逆,否则,兴许早已改朝换代了。
他只得夙兴夜寐地处理朝政,见缝插针地书信于年知夏。
半月后,他方才得空与娘亲细说。
娘亲正跪于佛堂,为兄长诵经,祈求冥福。
他行至娘亲面前,开门见山地道:“娘亲,知夏尚在人世,且知夏为我生下了一儿一女,我要嫁予知夏。”
小儿子的每一个字都教镇国侯夫人震惊不已,她拨了一颗佛珠,询问道:“北时,可是娘亲听岔了?”
“娘亲并未听岔。”傅北时跪下.身去,向娘亲磕了个头,“娘亲,我失而复得,望娘亲成全我与知夏。”
“一月前,你走得这么急,便是得到年知夏的消息了?”见小儿子颔首,镇国侯夫人满腹疑窦地道,“那年知夏为何死而复生了?他不是男子么?是如何为你生下一儿一女的?你又何以要嫁予他?”
傅北时答道:“知夏跳崖并非求死,而是早有打算,那悬崖之下十丈处有一山洞;知夏确是男子,但他在一十二岁那年被一喜好娈童幼女的恶棍喂下了生子药;我与知夏俱是男子,我为何不可嫁予他?”
镇国侯夫人怒气冲冲地道:“他为了离开这镇国侯府,处心积虑,你这痴子却是当真殉情了!你可知自己曾命悬一线,险些便魂归黄泉了?傅北时,他差点谋害了你的性命!”
傅北时毫不犹豫地维护了年知夏:“知夏料不到我会殉情,娘亲,你勿要怪罪知夏。”
镇国侯夫人痛心疾首地道:“北时,你已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娘亲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受尽苦楚,方才诞下了你,你眼中却没有娘亲,惟有年知夏,你为何不站在娘亲的立场想想?”
傅北时乞求道:“儿子的确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儿子只怕会昏一辈子,儿子明白娘亲的不易,儿子亦明白娘亲用心良苦,但是娘亲,儿子不能再失去知夏,娘亲行行好,成全儿子与知夏可好?”
这些日子以来,镇国侯夫人已深刻地领会了自己这小儿子是如何为那年知夏痴狂的。
她业已失去了一个儿子,绝不能再失去了另一个儿子,当然不敢拆散小儿子与年知夏。
且年知夏固然是男儿身,却产下了一对龙凤胎,延续了傅氏血脉。
她一直盼着“年知秋”怀上长子的孩子,未曾想,“年知秋”并非“年知秋”,却是“年知夏”。
那年知夏不但顶着嫂嫂的名头,与顶着叔叔名头的小儿子私.通,还生下了小儿子的一儿一女。
她一时间百味杂陈。
“美色误人,早知今日,娘亲定不会选择由年知秋来冲喜。”她百般无奈,“是娘亲造了孽,不慎为你与那年知夏搭桥牵线,娘亲只能认栽了。不过……”
她话锋一转:“娘亲不管你们私底下是你唤那年知夏‘夫君’,抑或是那年知夏唤你‘夫君’,明面上,娘亲不能容许你嫁予那年知夏。你们若要成亲,须得由年知夏嫁入这镇国侯府。”
傅北时并未料到娘亲的态度如此容易软化,继续努力道:“娘亲,我已答应知夏了。”
“关于这一点,娘亲绝不会妥协。”镇国侯夫人提醒道,“北时,你且想想,你兄长已不在了,镇国侯的爵位将由你继承,你与那年知夏的儿子将会继承你的爵位。你若嫁予那年知夏,你们的儿子便得随那年知夏姓‘年’,继承傅氏的爵位名不正言不顺。”
傅北时并不在意爵位,但娘亲在意爵位,他只得道:“待知夏回京,我与知夏商量商量……”
镇国侯夫人打断道:“你们爱商量便商量,不过娘亲不会同你商量。”
她正在气头上:“北时,你先出去罢。”
小儿子出去后,她稍稍冷静了些,不禁暗道:我的孙子与孙女是更像北时,还是更像那年知夏?
第六十三章
正月与十五甚少闹腾, 较尚在年知夏肚子里头之际乖巧得多。
他们每回哭泣,爹爹、娘亲、阿妹、阿兄以及乳娘总是会将他们抱走,从不容许年知夏哄。
是以, 月子期间, 纵然年知夏欲要抱抱他们,亦抱不到,被迫遵守了与傅北时的约定。
月子过后,他整个人将养得丰腴了一些。
又过了两日, 他未能等来傅北时,却是等来了周峭。
他与周峭并不相熟,由于按捺不住自己对于傅北时的相思, 他并未出于礼节与周峭寒暄一二, 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北时哥哥何在?”
周峭据实道:“先皇后薨逝后,今上无心于政事,日日守着皇陵,政事全权交由北时代为处理了,北时委实腾不出手来,只得让我来接你。”
五日前,傅北时方才向他坦白其已与年知夏私定终身,且年知夏竟以男子之身为其诞下了一双龙凤胎。
傅北时重伤那次, 他曾探望傅北时, 当时便看出了端倪。
所以其实对于俩人私定终身一事, 他并不意外, 但年知夏究竟何以能产下龙凤胎?
关于俩人的私事,他不好多问, 便应了傅北时的请求, 动身来接年知夏了。
听周峭提及傅南晰, 年知夏不由又对傅南晰生出了歉疚来。
那般好的傅南晰为何如此短命?苍天无眼。
至于今上,从傅南晰的立场来看,今上负心薄幸,现如今,再伤心欲绝又如何?总让他觉得有些虚情假意,且咎由自取。
他与家人们收拾好行囊,便随周峭启程了。
因为正月与十五尚小,少不得乳娘,他们便将乳娘也带走了。
一路上,他反反复复地读着傅北时寄给他的尺书,相思满腔。
马车走得慢,足足半个月,方才抵达京城。
马车尚未进城门,突地停了下来。
年知夏正昏昏欲睡,马车帘子陡然被掀开了,他即刻被一双手臂拥住了。
他心如擂鼓,睁开双目一看,果然是傅北时。
傅北时满面倦容,清减了不少。
他登时双目含泪,启唇唤道:“北时哥哥。”
“知夏。”傅北时唤了一声,便吻住了年知夏的唇瓣。
众目睽睽之下,他仅是蜻蜓点水般尝了尝,便松开了。
他乃是惊弓之鸟,自从与年知夏分别以来,日日担惊受怕,直到切切实实地碰触到了年知夏,心脏总算安定下来了。
由于年知夏替年知夏出嫁一事已被镇国侯夫人所知,年知夏自然不能再回镇国侯府,且年家原本的住处已退租了,傅北时谢过周峭,便将年家人带到了他名下的一处宅院。
这宅院宽敞得很,定期有人扫除,瞧来一尘不染。
傅北时将年家其他人安顿妥当,方才得空与年知夏独处。
年知夏一言不发地踮起足尖来,覆上了傅北时的唇瓣。
久违的亲吻使得年知夏的身体瘫软了,幸而他被傅北时掐住了腰身,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一吻罢,他缓了口气,心疼地摩挲着傅北时的眉眼:“北时哥哥不许再消瘦下去了。”
“好。”傅北时将年知夏抱到床榻之上,继而解开了年知夏的腰带。
年知夏按住了傅北时的手,面红耳赤地道:“不可,北时哥哥该当多加休息才是。”
傅北时促狭地道:“知夏在想甚么?”
年知夏坦率地答道:“我在想北时哥哥要抱我了。”
“我今日不抱你,我会在洞房花烛夜抱你。”傅北时轻咬着年知夏的耳垂道,“知夏今日想被我抱么?”
年知夏凝视着傅北时,毫不犹豫地道:“想,但是北时哥哥看起来精力不济,该当多加休息。”
“我近来确实睡眠不足,不过面对知夏,我岂会精力不济?我只是想郑重些,将时隔整整七个月的云.雨留到洞房花烛夜。”傅北时接着挑开了年知夏,细细端详着肚子。
这肚子已没有他上回见到之时可怖了,松弛的肌肤已差不多恢复了,其上的妊娠纹亦浅淡了些。
傅北时犹如圣人,一副心无杂念的模样,年知夏脑中却满是自己过往与傅北时交.欢的情形,致使他情不自禁地问:“我们何时洞房花烛?”
傅北时不答,亲了亲年知夏的肚子,而后又去看那处,那处业已恢复如初。
年知夏并不反抗,只是捂住了自己的面孔。
未多久,傅北时为年知夏合拢了衣衫,拨下年知夏的双手,注视着年知夏的双目,歉然地道:“知夏,对不住。我与娘亲提了许多回,娘亲仍是不肯答应由我嫁予你。”
“北时哥哥的意思是镇国侯夫人同意我们成亲,只是须得由我出嫁?”见傅北时颔首,年知夏正色道,“北时哥哥毋庸感到抱歉,我愿意嫁予北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