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跳进来一个人。方贤博一把搂过金玉护在怀里。安韶光则抽出了随身的匕首,挡在云墨身前。
“咳咳”进来的是顾銛。顾銛与平时打扮出入很大,此时一头墨发高高束起,头戴玉冠,锦衣华服,乍一看安韶光竟没认出他来。因为是冒雨过来,顾銛衣裳湿了,贴在身上,大约是不舒服,站在那里不停地动。
“金玉!你说你今天为什么在这儿!”
“我来救人于水火!”
“你就是来挨宰的!”
“要不是有个什么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登徒浪子幽兰隐士,我五百两就成了!白白多出去一千八百多两,你要是……”
方贤博拦了金玉一下,“顾公子可是有事?”
顾銛“嗯,我就是看看是谁不惜血本也要……”说着看了一眼云墨“救他。”
“顾二公子?”云墨说。
安韶光一愣“你们认识?”
他这一问,云墨跟顾銛倒都有些欲言又止,迟钝的金玉此刻竟不知搭上了哪根弦:“啊!我知道了!那个幽兰隐士就是你!你终于开窍了不要安韶华准备养小……唔!”方贤博赶紧捂住了金玉那张招祸的嘴,恨不得给他缝上。
顾銛瞪了金玉一眼,转头看向安韶光。金玉这才发现说错话了,赶紧扒拉方贤博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方贤博小声逗他“坏了,你那银子要不回来了。”
“银子是小事,我那是开玩笑的。”
“让你没分寸,话能随便说么!”方贤博小声说。
“大哥怎么找来这里的?”顾銛问。
听到他问,云墨马上看过来。
看他们都想知道,安韶光就大致说了一下。
那日他到云墨家门口,看到一个断枝,大约是头一天晚饭前后被砍断的。等进院子,发现一地狼藉。还有一具尸首,大约是子时末,丑时初死的。而看家中其他线索,倒更像是晚饭时候家中来了贼人。两下里一对,安韶光猜测应该是云墨家里来了两拨人,一拨在晚饭前后,有人受伤,云墨父子就在那时离家了,大约是在医馆过夜。另一拨是半夜,那个混混大约是带路人,至于是被买通还是胁迫就不知道了。来了却没找到人,最后那人被杀了灭口。
他报官之后,原以为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云家父子,谁知三天过去音讯全无。此处毕竟是永安京,京郊的土地也都有人耕种,云家父子若是遭遇不测,两三天也会发现尸首。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有可能在哪里?云墨本就长得唇红齿白,又有一身书卷气,这样一个人忽然消失不见。稍稍一想,安韶光就去找了方贤博,毕竟在那些去处找一个人,安韶光自认为满永安京没人比方贤博更快了。
果然,没有两个时辰,方贤博就带他来了红玉馆。当然,方贤博特意带上了“满大祐最生性豪爽最爱仗义疏财的小侯爷金玉”。金玉果然名不虚传,两千多两,还愣是让他竞到了。只是想到这个两千多两,安韶光不免又是一脑门的汗。
安家大哥的推理八九不离十,顾銛心道,这么点线索就能找到人,难道推理就是安家的种族技能?反正人没事儿就好,只是不知道云墨究竟是怎么到了这里?
想到此处,顾銛看向云墨,点了点头。云墨沉吟了一下,问顾銛“现在能说吗?”
顾銛想了想,说“都是信得过的人。”
云墨这就说了起来。从他父亲墨柯丹木说起,说到所谓的宝藏,再说到几日前安韶华跟顾銛去找他,给了他两个选择。
要么放弃身份,跟他们走,他们不要什么宝藏、藏宝图,还能保证云墨的安全。只是从那以后,云家父子就要按照安韶华给他们安排的身份生活,不要再想着墨柯丹木了。
要么,配合安韶华与顾銛他们的计划,依旧生活在这里等赵寻来抓,然后等安韶华他们顺藤摸瓜,将赵寻他们布置在大祐的暗线一网打尽。毕竟是在大祐境内,有大祐律法跟大祐官府,还有二皇子的暗卫跟着,能保证他们父子安全。只是一定会吃些苦头。
云墨苦笑着说“东躲西藏的日子,我们真的过够了。”
安韶光闻言,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父子俩依旧生活在原先的宅子里,直到被抓走,被逼供,最后被卖到这里。
几人听来一阵唏嘘,金玉更是听得两眼直放光。抓住云墨不停地问东问西,云墨也都说了。末了,云墨问顾銛自己爹爹怎么样了,顾銛说“皇上金口玉言,要保你们父子的性命。”
这下众人都放下心来。
此间事了,五日之内云墨应该是安全的,但以防万一,安韶光还是留下了。
出了红玉馆,想到那多出去的一千八百两银子,金玉这才觉得心疼肝疼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疼,整个人都蔫了。恹恹的说要回家。方贤博三言两语把人拐到自己的宅子上,此二人暂且按下不表。
顾銛跟安韶华冒雨回到家,语梁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一边伺候顾銛换衣服一边说“公子节哀。”
“啊?”顾銛纳闷,这个语梁,说的是这么沉重的话,表情怎么还挺雀跃呢“发生什么事了?”
“赐婚给大公子的王家三小姐,今儿个午时末,去了。” 语梁说着,给顾銛端了一碗姜汤。
“她去……”顾銛一下停住,把哪儿了几个字憋住了,咽了口唾沫“怎么没的?”说完一口喝了姜汤。也许是姜性太辣,感觉自己立时出了汗。
“据说就是那日落水之后,得了热风寒。奴才也不知道什么是热风寒,到底是热啊,还是寒?总之不管冷热吧,就那样烧起来了。连着这么些天,多少药吃下去,连太医都去了两位,还是没好了。加上这几日实在太热,咱好好的都觉得喘不上气儿,更别提一个病娘子了。听说王家每天都花几百两银子买冰,还不敢放到屋里,都围在屋子周围,把王三小姐那屋笼得跟春天似的,可惜,还是没留住。”语梁说着,扶顾銛进了浴桶。一边给顾銛撩水洗头一边说“这事儿啊,在京里传开了,都说这王三小姐没这个命。多好的姻缘。看看咱们大公子,那人才,那样貌,那家世……”
顾銛久久没有说话。
二皇子府,二皇子把小豆苗从顾锋怀里抱出来,送到奶娘手里。摆了摆手,奶娘们轻手轻脚地站在一边。尹勍附身抱起顾锋,顾锋哼了一声,尹勍用脸蹭着顾锋颈侧,小声说“是我,你睡吧。我抱你过去。”顾锋没有说话,往尹勍怀里拱了一下。打开门,连天的雨,漆黑的天,福茗禄茶撑起了伞,尹勍说“不用了,烧上水了吗?”
福茗回话“回殿下的话,水已经准备好了。”
尹勍嗯了一声,用大氅裹上顾锋,抱起人一头扎进雨里。
父皇说过“她没那个命”现在想来,果然是君无戏言。
第103章 结案
一夜大雨, 清早起来说不出的凉爽惬意。老天爷最是懂得那种把逼到绝路再给一点甜头让人感恩戴德谢天谢地的路数,总要这样热到头才肯给一点凉气儿。前些天在热浪中喘不上气儿指天对地直骂娘的人对着今日的天气也是舒服地直眯眼,任谁一早起来都得说一声“今儿个真好天气!”。
连日的闷热带走了永安京数十条人命, 好些个年老的、体弱的、甚至还有几个没满月的,都没能熬到这一场舒爽的雨,先后走了。吹吹打打的白事在街头巷尾都低调又热闹地办起来了。王家人尤其悲恸,多好的姻缘,就这样没了。倒是有脑子活反应快的,提出不如找个嫡女去顶上?但是这皇后娘娘懿旨赐婚能不能顶呢?
没人知道。
又过了几日,皇上忽然派御林军去查抄了红玉馆, 将正在那里假装寻欢作乐的何络罗国六王子捉拿,并且搜出了前些日子被绑走的云家父子。赵寻深知被摆了一道,却也百口莫辩。他以为是三皇子在其中坑他,要不然怎么云石前脚到了自己手里后脚御林军就来了?他都没来得及跟云石说句话!更别说问他宝藏的事儿了。赵寻摸不准三皇子是不是已经问到宝藏的下落, 心生不忿,入狱之后有的没的瞎说, 狠狠地编排了一顿三皇子。偏偏三皇子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更是无从辩驳, 这对安韶华来说倒是意外之喜了。
与别人不同,安韶华从一开始就是意在三皇子,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每天当值去大牢审问的时候都是高高兴兴的,埋头问案一整天,到晚间整理好问询笔录,连跑带颠送给上峰。弄得刑部侍郎以为这个安三公子转了性, 不再做案痴要做官迷了。
查抄红玉馆的事情,安韶华没参与, 刑部不管这个。倒是安韶光因为是御林军左都尉将军,还顺搭手的给云举人保了一个从七品的御林军录事参军,正儿八经的御林军文职。两个“微服查案”的大人一本正经地带兵去抄了红玉馆的私库,大摇大摆地拿出两千三百两纹银,说是微服查案的时候用了的,现在要完璧归赵。皇上看了什么话都没说,大笔一挥,准了。
不光云举人有了差事,两千多两的债也清了,安韶光呲牙乐了好几天,训小豆苗的时候也多了好些笑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