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动澜?”挽香又试探着叫了声,叶动澜没有应声。
挽香叹了口气,帮他掖了掖被角,拉起他的手查看。
确实是有伤的,一道横贯掌心的划痕,有寸宽,应该是钝器磨出的伤,伤口的血已经凝结发黑,应该有几日了,不过看起来一直没有妥善的处理,只草率的涂过药膏,连布都没有缠。
挽香把烛台放在一边,打开药箱找出自己私藏的好药,细心的替叶动澜擦拭起来,用烈酒消毒时,许是疼了,叶动澜闷哼了声,不过似乎没醒,并无动作。
钝器磨出的伤不深,很好处理,不过见了他的手这样,挽香终究是放心不下,又叫沈瑜舟进来,帮着细细查看了一番。
“他的腿好像又受了伤。”
沈瑜舟忍不住皱眉。
挽香一直最担心的就是叶动澜这一双腿,先前断过,挽香废了好大劲才让他能想正常人一样走路仍是不能过于用力,若是再累了新伤,就真的养不好了。
江述本背着手在一边帮不上忙空着急,听了这话也上前去,沈瑜舟拉着叶动澜的衣襟侧出身子,挽香蹲下来查看。
叶动澜的膝盖上擦出的伤痕当时由医官处理过了,不过刚处理完没多久叶动澜就不停的跑,照顾宇文柘,药膏并没有起什么太大的作用,结痂的血糊住了伤口,几乎覆盖了整个膝盖。
更严重的,他的小腿还是发紫。
“怎会如此?”江述看了也觉得骇人。
“他从来都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挽香终于忍不住脾气,一把推开凑在自己身边的江述,
“你们一个两个从来都不听话,将自己的身体当什么?铁?我就该叫你们瘸了腿剁了胳膊,到时候看你们如何任性!”
江述被凶的一愣,嗫嚅道,“我每日照时喝药,卧床了那些天,你叫我出去活动我就出去,几时不听话了。”
挽香冷着脸没出声,在药箱里头找药。
江述还想说什么,沈瑜舟却将他拉住。
江述看着沈瑜舟,又看看背对着他的挽香,一脸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换了旁日,沈瑜舟定是要笑话他一番的,可是今日确实笑不出来,何况挽香是真的生气了,他对着江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江述只好点点头。
两人又转头看挽香,挽香已经找到了自己要找的药,似乎是药酒,隐隐有药香混着酒香的味道。
挽香垂着头,耐心的将手捂热,把药酒倒在手上然后为叶动澜揉按小腿,想将他淤血水肿按开,能让他的腿恢复的更快些。
沈瑜舟见状走上去,“挽香姐,我来帮你吧,我的手更热一些。”
挽香的手确实有些凉,力气也小,需要反复按压,她没推让,却也没有吭声,只淡淡将位置让出来。
沈瑜舟走上前去,照着挽香的样子按压,挽香瞥了一眼江述,还是一口气闷着。
第225章 回京
观察着沈瑜舟的动作,挽香心中总算踏实一些,沈瑜舟还记得如何做,也算是没忘,看来她并没白教……
挽香将药酒留着,收起了其他药物,提起药箱往外走。
江述方才还在盯着沈瑜舟看,见挽香要出去,他急忙跟上。
大帐外挽香站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江述站在她身后,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口,“你生气了?”
“我哪里敢。”挽香嘴下不饶人。
“你们一个澜王,一个将军,做事我行我素,从不顾及旁人感受,我一介草民,哪敢生气。”
“挽香姑娘,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莫要再生我气了。叶动澜怕也是事出有因,等他醒了再好好问问便是了。”
挽香没有说话,抬手似乎是在抹泪。
江述有些急了,走到她身侧,抬了抬手又没敢动作,最后只握拳垂在身侧。
“挽香。”江述第一次这样叫她,让挽香一愣,他的声音本就沉厚,因为久经大漠风沙,多了几分沙哑。
挽香听着这样的声音在自己身侧低声呼唤自己的名字,总觉得这声音虽然方才还在耳边,却好像已经在心中回响了千百遍。
“挽香。”江述又念了一遍。
“我知道,叶动澜与你有恩,你担心他的安危很正常,你能来为我医病,亲力亲为的照顾,也是看在叶动澜和瑜舟的脸面上还有你医者的仁心。”
“你面冷心热,总思虑的多,可是这世间本就生死有命,我卧床多日,也曾想过许多,若没你来,我或许活不下来,可是我死于马上,由生至死,都在为大盛驰骋疆场,纵马欢歌,有遗憾,却定然不会后悔。”
江述顿了顿,低头看挽香的反应,她的泪已经不见了,却是红着眼眶,状似一脸平静,但江述,看得见她心中波澜。
”或许我娘,我妹妹,会为我伤心,但他们也一定会明白,我自幼桀骜,葬身沙场对我亦是好的归宿。”
江述顿了顿,道,“叶动澜也一向有主意,你也知道阿柘对他的重要性,是我们这几个都无法比的,莫说为阿柘涉险断腿,就是这条命,他也不是不惜的,你应当比我了解。”
“你的归宿与我无关,他不惜命也与我无关,倒也省得我操心了。”挽香扬了扬下巴,故作冷漠转身欲走。
“挽香。”江述一把抓住她,“我说了,你面冷心热,嘴上说着与你何干,可是我们受伤了没照顾好自己了,最焦急的又是你,大概是你以前的经历叫你害怕失去了吧,你怕失去,所以不得到。”
江述低头捧着挽香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世人都说挽香阁阁主是个仙女转世,无情无欲,冷静自持。”
“可是谁知道你,只是不敢去拥有了。”
挽香的目光有些呆愣,却还是弯了弯嘴角,道,“我们又才认识多久,你了解我几分,就如此揣度我。”
“挽香,不是揣度,是我在用心感受你。”
“挽香,从前我认为战死沙场是一个将军至高无上的荣耀,但遇见你之后,我希望,我总能凯旋而归,亲手将捷报交到你手上,最好,也不要受伤,不要让你担心。”
“待战事结束,你随我回京城吧。”
第226章 醒了
挽香沉默着,她不敢回头去看江述的眼睛,可是江述这次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直在等着她答复。
半晌,挽香点了点头,答道,“好。”
江述望着挽香,露出会心的微笑。
沈瑜舟在大帐内,将掀起一些的帐帘放下,他听到了两人刚才的对话,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流落扬苏,幸得挽香收留,虽是因为叶动澜交代过,挽香也是真真的用了心,将他当弟弟看待的。
虽然嘴上总不饶人,动不动就说要将他赶出去,但实际上,为他请了扬苏最好的夫子授课,专将阁楼给他辟出来念书用,从不叫旁人打扰,闲暇之余还教他药理与调香。
确实如江述所说,挽香面冷心热,心底还是缺乏安全感的。
江述生在将门,自幼就将责任二字牢记于心,若是江述能真心待她,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沈瑜舟走回床边,叶动澜似乎累极了,还沉沉的睡着。
也不知道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如此狼狈的回来,京中,陛下都可还安好。
前几日江叙晚的书信来,言京中风平浪静一切安好,但沈瑜舟总觉得,过于安静恰巧就是动荡的开端。
当晚,挽香本欲守着叶动澜,却被江述劝去休息,江述和沈瑜舟一起守着,在大帐里下了一夜棋,夜静无声,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细微声响。
床榻断断续续传来叶动澜不安的呓语,内容听不太清,江述和沈瑜舟两人偏头看过去,又隔着惺忪烛火对了下视线,摇摇头,继续落子。
次日一早,挽香端了药来,而江述和沈瑜舟的第四局棋还未辨胜负。
“罢了,这又是个死局。”江述起身接过挽香手里的托盘,笑道。
沈瑜舟手中捻着棋子,似乎还不死心,“不,我总觉得,这棋能解。”
挽香走过来,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笑了,“确实能解。”
她抬头看了一眼江述,笑道,“瑜舟的棋可是一绝,你这次怕是要输了。”
“找到了!”说话间,沈瑜舟找到了解棋之法,将棋子落下,喜道,“我这棋艺尚不如挽香姐,能有今日也得多亏你的调教。”
语罢,他抬头看向江述,“你输了。”
江述见他们姐弟俩同心,都笑他,干脆耍赖不干,“你们与我一介武夫论棋,真是不讲道理,下了一夜,落个平二输二,无趣!”
语罢,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起来,昨日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还是与你们在一起轻松些。”床榻边传来叶动澜沙哑却轻松的带着笑意声音,三人围过去,挽香抬手给他把脉,询问道,“感觉如何?”
叶动澜笑了笑,“睡了这么久,还是累。”
他的脉象平稳,并无大碍,挽香收回手,沈瑜舟又接着开始给叶动澜换药。
挽香柳眉一横,责怪道,“你也知道你睡了这么久,回来一句话不讲倒头便睡,可知道我们有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