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走上前,蹲在他面前笑着夸奖道:“小隐真棒,保护了小鸟,是很勇敢的小男子汉。”
5小男孩看着已经接连几天没有露出过笑容的娘亲,今天终于开心的笑了,天真的问道:“娘亲喜欢勇敢的小隐吗?”
“那当然了。”妇人笑着道,又随即补充道,“但娘亲更喜欢开心的小隐。”
“那小隐……”小男孩的话还未说完,画面却已淡去。
容市隐此时好像才认出来两人,他慢慢的接着那男孩的话道:“那小隐以后就要做最开心、最勇敢的人。”
可随即却跌入了一片黑暗。
容市隐又到了那个熟悉的破庙,月光淡的依旧像掺了水,那尊残破的佛像也依然屹立在那里,端着似乎自亘古就未曾变过的麻木的笑。
可是这一次的他却不再是幼年模样,独自瑟缩在墙角的也不是幼时的容市隐。反而是一个穿着破败,头发散乱在脸上,看不清面目的成年男人。
只见他一直在角落里痴痴的笑,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容市隐准备走上前询问,却在靠近他的那一瞬听清了那人嘴里的念词:“锦绣前途好,枯骨做台阶。做恶的、为善的、天有报啊!”
声音凄惨如鬼魅。
容市隐变了脸色,冷冷道:“你是谁?”
“当然是你了。”那人开口的声音却比他的还要冷上千百倍,是那种真真切切能感觉到的冷,直冻的容市隐心底都生出了寒冰。
他踉跄着扑到那人跟前,挥起拳头准备要揍他,可那人却抬起了头。
那张脸,正是容市隐的脸。只是面上的表情却是十分阴森恐怖,眼睛里是一片完全的黑,没有半点亮色,阴狠淡漠的像是来自地狱的凝望。
容市隐似乎是被定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可那人却缓缓起身,狞笑着从笑着的佛像背后拖出了一具尸体。
那尸体浑身都是鲜血,肢体都已残碎,甚至于脸上都也是一片被划花了的面目全非。
可容市隐却清楚的看到,挂在他胸前的那枚不甚美观的玉坠。那上面的每一道花纹,都是他一刀一刀亲手雕刻上去的。
一瞬间整个人都被一种近乎于窒息的痛苦所包围,由心底散发出的恐惧,让容市隐止不住的打颤。
他想唤他,可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市隐……市隐?”突然有人在唤他的名字。
他觉得那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可却又记不得是谁。只是心里觉得,那声音的主人一定很重要。
神奇的是那道声音出现后,梦里那个恐怖又变态的他突然不见了踪迹。
面前的尸体也开始慢慢变得干净鲜活,直至成了一张清晰的人脸。
第55章 识归途
陆梵安见容市隐呆愣的盯着他,像是不识得他一般,眼神里是一片空洞与迷茫。陆梵安心里一惊,有些被吓到,攀住容市隐的肩膀小心的摇晃了两下,柔声道:“市隐,市隐?你怎么了?”
而容市隐却只是盯着他看,直到过了半晌,才像是恍入了世间一般。朝着他展开一个极其温暖的笑容,不带半点负担。
一把抱住陆梵安道:“陆梵安,你混蛋。”
后者被骂的莫名其妙,但眼下却也不敢忤了他的意,只得顺着他道:“是是是,我混蛋。”
语气里无奈的妥协,像是哄赖皮的小孩一样。
可容市隐却紧紧抱着他道:“但是,有你真好。”
“我当然知道我的市隐最喜欢我了。”被人神经兮兮的举动搞得哭笑不得,但因不知人究竟是怎么了,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劝。
过了许久,容市隐终于缓缓的放开了他,脸上的神情是陆梵安从未见过的轻松。
陆梵安也被他的神情所感染,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递到容市隐跟前。
静静地躺在陆梵安手上了,是几块色泽鲜亮的麦芽糖。
“时值战乱,日子过得艰险。吃食上也十分短缺,我没办法给你更多更好的。”陆梵安慢慢道,“但我知晓你喜食甜食,这是我在军中一个将领跟前寻来的,你尝尝。”
容市隐慢慢的拾起一块麦芽糖,放进了嘴里,看着陆梵安满是期待的眼神,笑着道:“很甜。”
“那就好。”陆梵安松了一口气,“用了我好珍贵的一块玉换的呢。”
容市隐闻言,眼神有些危险的看向陆梵安。一把扯过那人的衣领,扒开他的衣服,待看见陆梵安脖子上的那枚还是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眼神才终于恢复了平常模样。
陆梵安本就坐在容市隐床边,与他挨得极近。此时被一扯,整个身子半俯在了对方身上,两人的鼻尖都快要贴在一起,姿势暧昧又危险。
陆梵安好笑的看着容市隐,一手放在他的身侧,一手挑起对方的下巴,故意调笑道:“我的隐儿,大清早的就这般急不可耐?”
容市隐也不服输的挑了挑眉,又往前凑了几分,将嘴唇贴在了陆梵安的耳朵上,道:“若我说是,那陆公子会想怎么满足我呢?”
话音未落,陆梵安已经捏着人的下巴,吻了上去,唇舌之间,满是麦芽糖的甜腻。
过了好半晌,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之时,陆梵安才不舍的离开了人的唇。那糖,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嘴里。似是回味般的咂摸了两下嘴,笑着道:“很甜。”
容市隐亦是含笑:“陆公子满意就好。”
二人又嬉闹了一会,陆梵安才解释道:“我说的玉,是跟了我许久的一块佩玉。”
伸手捂上了胸口,道:“这个于我而言,可不仅是玉。”
容市隐又伸手准备闹他,陆梵安赶紧制止道:“先起来说正事。再闹下去,我可保不准会不会真的做出些什么。”
……
主帅帐中,一众将领围坐在一起。谁也不先开口,因为目前摆着的问题终究是无解。
陆梵安不解的看着容市隐,不知道他今日将人全部聚集在这里,目的是为何。
后者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朝着众人正色道:“本官决定暂缓返京,留于边疆,与诸位将士共存亡。”
陆梵安看向他微微有些诧异,其他人亦是同样。
梁孝先趁热打铁道:“既然左相大人愿意留于此地,那我们便商讨一下作战计划吧。”
就目前形势而言,己方士兵损失严重,再加之长年累月的应战,早已是兵困民乏。而隼弩军队却是越战越勇,士气大增。
除了兵力悬殊之外,如今更严重的问题是粮草。且不说军队如何,单是城中这么多人,若到时发生暴乱,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唯一之计,就是速战速决。”容市隐屈指敲击着桌子道。
大胡子将军没好气道:“说的好听,速战速决?如今就这几个人,过去就让人灭了,确实算的上是速战速决了。”
陆梵安瞪了那人一眼,容市隐却不理会他,继续道:“所以这时候就只能采用迂回的战术了。”
那个大胡子又讥讽道:“容大人几时上过战场,就敢这么大放厥词。这里可不是什么弯弯绕绕动动嘴皮子的官场,我们拼的都是真刀真枪。”
陆梵安冷冷的看着那人道:“那你有何策略,若有就提出来,大家一同商议。若没有,就请闭上嘴,不要乱吠。”
大胡子被呛得不知如何反驳,一时之间被憋的脸红脖子粗。
容市隐趁众人不备,悄悄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陆梵安不情不愿的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梁孝先此时叹了口气道:“我们研究过他的用兵策略,几乎无懈可击。”
“用兵策略无懈可击,可人却不一定。”容市隐淡淡的笑了笑,“人心,往往才是最致命的弱点。”
容市隐接着同众人讲述了苍狼的一些生活事,事无巨细。包括他因着一个妾室同侍卫多说了两句话,便将两人全都杀了的花边轶闻。
大胡子又不耐烦道:“说这么多究竟是想说什么?这满城百姓的性命,不是听你几句故事就能护下的。”
陆梵安白了大胡子一眼。
容市隐神秘一笑:“本官自有对策。”
众人不解,可容市隐却在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后,整了整衣袖道:“诸位将军此时只需下去整顿兵马,随时待命。待本官与梁将军商讨好具体对策之后,再与诸位另行通传。”
待人走后,容市隐将手里的信递给了梁孝先与陆梵安传阅。是王宝因传于西疆的信件,上面写的正是如今梁孝先他们所面临的困境。
“王宝因竟然敢同西疆勾结,当真是丧尽天良。”梁孝先看完信后,怒骂道,又转向容市隐疑惑道,“可你是如何知晓这些,又截了他的信的?”
“早先因缘巧合,知晓他们同西疆在暗地里有往来后,就往王家安插了眼线。”容市隐开诚布公道,“至于如何截取的信件,将军只需要知晓,我这几年在朝中也不只是混吃等死。”
梁孝先看着面前的人,似乎发现,对方早已非是池中之物,也不再是他能随意捏拿的了的了。
但是容市隐既然能毫无保留,那也是在变相的同他说明自己的立场。或许,真是他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