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几人能向陆公子一般除了招惹姑娘再无他用呢?”容市隐淡淡讥讽道。
“就容大人有用,一张黑脸可堪比门神了。”陆梵安回怼。
可容市隐却看着河堤处不愿再与之争辩。
陆梵安自觉无趣,撇撇嘴也跟着蹲下来检查了起来,道:“这堤岸已经算是高得了,但还是没有挡得住河水,总不能再继续加高吧。这若再加高,地基恐怕可就承不住了。”
“这河堤已经是最高。”容市隐看着河堤缓缓解释道,“絮南多雨,又有漓河穿城而过,所以基本上每年都会有水灾,但因为每年的损失都不是特别大,再加上河堤已经筑到最高,也不能再做什么。”
“所以官府每年只需要在雨季前加固一下河堤,看好上游水坝,一般来说都能平安度过。这也是我们这些年一直遵循的旧例了。
“但是今年水灾来的迅猛,大坝与河堤都已经起不了多少作用,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灾祸。”
“那现在大坝可空着?”陆梵安皱着眉头问。
容市隐摇摇头。
原来漓河最下游有一个镇子叫漓泉镇,漓泉镇的那一段的河堤尽数被冲毁。但是因着人力以及时间原因,那一段的河提尚未筑起来。
若是现在泄洪,整个漓泉镇将不复存在。加之钦天监预测接下来再无大雨,只要保证河道畅通,就可避免二次受灾。所以大坝泄洪之事便搁置了下来。
说着说着,容市隐像是想起来什么,也皱起来眉头。钦天监所言,终究只是预测。
天象之事,变换莫测,若是预测错了那事情可能非是现在这般顺遂了。他是漓泉人,他又怎会不知那帮人是个怎样的性子。
若之后真再有大雨,事情恐要棘手了。
正在他思虑间,胡忠忽然跑了过来,慌乱道:“大人,不好了,那边儿有人溺水了。”
“怎么回事?走,去看看。”不待他回话,陆梵安已经跟着胡忠跑了。
容市隐叹了口气,招呼了一下身后的侍卫,也随即跟了上去。
容市隐赶到时,陆梵安正将人揽着往岸上抱。
匆忙赶来的人快步走到陆梵安跟前,示意侍卫接过陆梵安怀中的女子,朝着对方面色不善道:“你怎么就这么冲动,若你有个什么闪失,我,”顿了一下,“你让我如何向左相交代?”
陆梵安看着容市隐的黑脸,也不恼,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水,笑着道:“这不没事嘛,我水性好的很,而且人命关天的事情,哪有时间再细细考量半天。”
容市隐依旧冷着脸不说话,但手上却递过去了一方手帕。
陆梵安见状,也知晓容市隐是担心他,虽然是因着他父亲的缘故,总归也是担忧的。
好声好气道:“好了,下次有什么事情我一定同容大人您商量,可好?不要再生气了。”
容市隐看着面前的陆梵安,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给他,道:“再有下次,你就等着陆大人派人来接你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梵安接过容市隐的衣服,衣服上还带着那人的体温,干燥温暖。
不禁想起了那夜西城那老道人的话,如何会近不得。心里揣着冰疙瘩的人的体温也是暖的啊。嘴角勾起一个笑,麻利的将自己已经湿透的衣衫换下,追了上去。
……
是夜,容市隐站在院落里,对着夜色沉声道:“可解决了没?”
夜色中传来声音:“大人放心,那人现在估计已经在鱼肚子里了。”
“好。这段时间多留意邓蒙子。”容市隐低低的道。
“是。”夜色里的声音恭敬的答道,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京中传来消息,说一切已经准备好,就等大人归京了。”
“嗯,知道了。”容市隐点点头。
“属下告退。”院里又恢复了静寂,夜色里不见有人,也似乎从未有人。
容市隐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被夜色与静寂包围、吞噬。
黑白之局,谁是执棋者,谁是被执子?世间局,不若桌上局,是非输赢从无规则,可谁,是那个破局之人?
“容大人,怎么是你?”一道声音打断了容市隐的思量,回过头,正见陆梵安抱着他的衣服在回廊处望着他。
是啊,怎么,是他。
容市隐微不可查的笑了笑,朝陆梵安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不解的走向容市隐,却还未到跟前,便被容市隐一把扯了过去,紧紧的拥在了怀里。
陆梵安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动不动的愣在那里,感受着容市隐将在自己耳边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耳朵上,陆梵安悄悄地红了脸。
过了许久,陆梵安才小心翼翼道:“容大人,你,你没事儿吧?”
“别说话。”容市隐趴在陆梵安的耳朵旁,压低了声音道。
陆梵安容市隐一双胳膊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又不知容市隐究竟怎么了,只得缓缓地拍着容市隐的背向哄孩子一样,轻声道:“容大人,你是不是喝酒了?”
“是,我喝酒了,我醉了。”
容市隐稍稍松开了陆梵安,头离开陆梵安肩膀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薄唇轻轻的擦过了陆梵安的脸颊。
可他却还是不满足一般,离开时佯装未站稳。身子一歪,便印上了怀里之人好看的双唇。
陆梵安像是忘了反应,任容市隐的唇在自己嘴上贴了许久,直到对方像是吃糖一般,伸出温热的舌轻轻舔了一下。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心如鼓擂般的将人推开。
陆梵安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跳,红着脸瞪了容市隐一眼,虽然闻不见酒味,但看他疲累的闭着眼睛的神情,似乎好像真的醉了。
将人费力的送到屋子,又将其安顿好睡下,才道:“容大人,你这什么酒品么。喝醉了就乱抱着人啃,还好今日抱的是我,若真是不小心抱着个姑娘家,看你怎么办。”
边碎碎念边为容市隐掖好被角,看人睡熟了,方才离开。
陆梵安刚出门就碰上了端着羹汤回来的胡忠,于是对胡忠道:“你家大人怎的喝那么多酒,都醉的不认人了。你今晚多留意着点儿,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好。”胡忠答应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个时辰前他才见过容大人,怎的这么点时间就喝到不省人事了?
疑惑的胡忠端着羹汤走进了屋子,却见容市隐正端坐在案前写着什么。胡忠呆呆的问道:“大人,您醉酒了?”
“已经醒了。”容市隐点了点头道。
胡忠愣在原地,心道,大人果然是大人,连醉酒和醒酒都这般迅速。
容市隐却不管胡忠的想法,提着未蘸墨的笔在纸上行云流水的写着: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可写道最后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时,却停住了笔。那如天上皎月一般的人物,又如何是他能企及的呢?
立在一旁的胡忠,狐疑的看着容市隐写下一片空白,心里又道,看来大人也是普通人,醉酒也不怎么正常。
……
第二日一早,容市隐刚用过早膳,便听见陆梵安走了进来,道:“容大人早啊,今日可是酒醒了?”
容市隐恢复了往日波澜不惊的神态,点点头。
陆梵安见容市隐又是那副一成不变的表情,起了逗弄之心,道:“容大人昨夜抱着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样子,当时那叫一个深情款款,怎的这会儿从怀里出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忽看见容市隐的双唇,像想起什么一般,忙打住了继续要往下说的调侃之语。
容市隐一口茶呛在了喉咙里,昨夜抱着他的时候,紧张的和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敢动。
一从怀里出来,就变了副模样,油嘴滑舌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还真是个戏文里所说的银样镴枪头。
容市隐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胡忠突然进来道:“大人,不好了。”
第24章 憾
“何事这般慌张?”容市隐皱眉问道。
“那天在河岸处喊冤的妇人死了,张大人请您过去一趟。”胡忠道。
……
山腰处,张知志向容市隐施礼后道:“这妇人也是可怜,孩儿被人打死,如今自己也悲伤过度跳河自尽了。”张知志边说,边打量着容市隐的脸色。
“唉,”容市隐故作惋惜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日夜里。”张知志道。
“都怪本官,若非我那些旧怨,也不会累这些人枉死。昨日夜里本官还思及此事,忧思过虑,饮了几杯。可谁知本官醉卧温床的时候,这妇人竟在这刺骨寒水中丧了命。”容市隐故作悲痛的道。
张知志见容市隐这副样子,知自己恐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宽慰了几句,便借口要处理妇人后事道了告辞。
回程的路上,陆梵安一直没有说话,似在思考着什么。容市隐也不语,一直任其跟在自己身后。
一直都走到容市隐门口了,陆梵安还是没有离开的迹象,反倒是自顾自的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