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急忙道:“阁主还请勿责怪,我是在石桥尽头发现庄主的信物,担心庄主安危,因此不小心误闯禁地,还请阁主恕罪。”
语罢,霍一摊开掌心,只见手心之上静静躺一枚精巧的袖箭,其形制是孟扶渊平日里常用的样子。
孟扶渊只看一眼,便心如明镜,是自己无意间掉下的。孟扶渊准备独自游览陵皓阁之前并未通知众影卫,他不愿意引出太大阵仗,自然更不会知会燕元白。
所以燕元白是发现自己并不在客房,便前来找寻?
见霍一将情理搬出,晁子轩并不吃这一套,反倒沉声道:“那这位大侠还真是小看我们陵皓阁了,我们怎么会让扶渊处于危险境地?”
听闻“扶渊”二字,霍一陡然眉心一跳,陵皓阁阁主什么时候与庄主这么亲近了?
霍一来不及多思,只能兀自道:“阁主恕罪。”
晁子轩冷笑,难心耗尽,对周围的陵皓阁弟子吩咐,“将这人赶出去。”
四名金衣弟子闻言蓦然间齐齐围上去,霍一一时间手足无措,陵皓阁是除魔大战之中关键的一环,所以他自然不会傻到和晁子轩对着干,可是若就这样顺对方的意思来,自己被赶出陵皓阁,岂不是就此和庄主分离?那之间诸多努力不就尽数付之东流了?
孟扶渊本就不太接纳燕元白的身份,此次分离,下次重逢庄主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霍一并不愿这样的情形发生,不由暗自懊恼自责,不该因为一枚袖箭而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以为庄主遭遇不测,擅入禁地,只是再后悔也无用,需得想出一个两全的方法来。
既然此处是禁地,按理说应该只能阁主一人进入,可是方才庄主是和阁主一同从禁地里走到这如意大门前,也就是说庄主入禁地是得到阁主的允许的,再者方才听阁主唤庄主“扶渊”,甚是亲昵,霍一垂眸,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此刻如果自己想留在陵皓阁,只有这一个办法,让孟扶渊向阁主求情。可是孟扶渊对自己避之不及,会愿意为自己求情吗?
燕元白急忙将目光投向孟扶渊,后者却将头扭开,不再看他。
纵然燕元白误闯禁地是因为担心自己遭遇,于情于理孟扶渊应该为他多说两句话,可孟扶渊此刻却开始犹豫不决起来,头颅内两个声音争吵不休——一个声音柔声劝慰,说燕元白一路上帮过自己无数次,确实是一个能够利用的绝佳人选,而另一个声音却振振有词,说自己不该贪恋这一点温暖,干脆借此机会一刀两断,省的纠缠不清?
金衣弟子们见霍一丝毫没有自觉随他们离去的意思,显然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四人分别抓住霍一的左膀右臂,企图强行将人带走。
千钧一发之际,霍一顾不得脸面尊卑,急忙道:“扶渊!”
孟扶渊闻言猛地回头,却还是面色踌躇。
孟扶渊最在意脸面,霍一决定赌一把,于是咬咬牙道:“我知道……扶渊还在同我置气,那晚确实是我不懂怜香惜玉,弄疼——”
“住嘴!”孟扶渊听到最后二字,即刻打断对方下文,脸色变得难看。
静默须臾,孟扶渊才下定决心似的转头对晁子轩说道:“子轩,可否暂时放他一马?就当是……卖我一个面子。”
霍一暗中送一口气,自己赌对了,然而大劫过后却又有些惴惴不安,自己这样不顾孟扶渊脸面谈风月之事,他又要暗自气好久,好不容易亲近一些,这下又将人推回原点了。
晁子轩面对孟扶渊说话时,柔声慢语,宛如拂面春风,变脸之快怕是梨园弟子见之都要拍手称赞,他轻笑问道,“扶渊,他是你什么人,你要为他求情?”
其实方才燕元白一语,能听出弦外之音的人都能明白两人之间的纠葛,晁子轩这样问,是想让他亲口承认两人的关系?
须臾间眼前走马观花般浮现出许多往事,槐林地牢山洞等等,燕元白已经不止一次在自己危急关头助自己化险为夷,另外方才但是求情也求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此刻再变卦反而欲盖弥彰,正巧对应上燕元白口中的“置气”,孟扶渊只好暂时安一个身份给他,“他是无为山庄的人。”
话有歧义,孟扶渊特意这样说,给自己留几分余地。
“原来如此。”晁子轩轻轻笑道,“既然扶渊都开口向我求情,我岂有拒绝的道理?”
晁子轩挥挥手,“放了他罢。”
霍一周身的陵皓阁弟子皆往后退三步,飞檐走壁,很快就没了踪影。
霍一立于原地不动,不由暗自思忖。
方才庄主叫的是“子轩”,庄主何时和陵皓阁阁主这样亲近了?
见霍一不像是准备离去的样子,晁子轩出声提醒,只是因孟扶渊的求情,强硬的语气稍微缓和些,措辞还是难听,“你还不走干甚?我与扶渊畅所欲言,可没你的事。”
闻言,霍一猛然回神,转身离去,将手中的袖箭攥得更紧了。
第59章
沧浪转亭临溪,中间是黑瓦庑殿顶的双层楼阁,两旁一左一右分别为八角攒尖凉亭,凉亭与楼阁中间是五折的曲廊连接,两人踏上十一阶白玉石台阶,径直推门而入。
楼阁坐北朝南,窗棂在地面留下虚影,偌大的月洞式落地罩将室内一分为二,一半摆置四层檀木亮格柜,其中堆放竹简书册信笺等等,另一半放置一张四脚案几,一张方檀木桌,木桌上有茶水可供解渴,淡淡的熏香从螭龙铜炉溢出,盘旋不散。
晁子轩独步至亮格柜前,从其中抽出几本书,“我师尊生前留下亲手所书大概就是这些。我猜扶渊也想一探究竟,我既然愿意对庄主坦诚布公,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孟扶渊心中大喜,心道正合我意,面上不动声色,浅淡地笑,“多谢阁主。”
“我手里这几本,因为涉及到陵皓阁的功法,不能给庄主阅览,还请庄主体谅。”晁子轩将手中几本书轻轻颠一颠,“哦对,差点忘了,我师尊留有一本日录册,只是内容过于稀奇晦涩,庄主足智多谋,聪慧机敏,倒是可以替我琢磨琢磨。”
“自然不会介意,阁主有心了。”孟扶渊闻言立即问道,“哪一本是子轩口中的日录册?”
晁子轩略微思索,而后从第二层亮格中抽出一本,交给孟扶渊。
孟扶渊双手接过,纸张因为年岁已久已经泛黄卷边,孟扶渊捧书坐于案几旁,正准备翻看,又听晁子轩问道,“庄主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为何要问这个?孟扶渊稍显疑惑地抬头,正好对上晁子轩的双目。
晁子轩眼角微弯,似笑非笑,“我告诉庄主这么多,庄主连个小小的生辰八字也不愿意让我知道吗?”
孟扶渊只好告知他,见对方没有继续问的意思,孟扶渊便低头,指尖微动,翻开一页,两个龙飞凤舞的墨字映入眼帘——沈濯。
晁子轩一手脱出下巴,活生生一副少年模样,他顺着孟扶渊的目光看去,见到那二字,目光倏尔深沉许多,“这本日录册,我能看懂二分之一,你再往后翻,大概一半往后的位置,出现了许多古怪的符号,我从未见过,或许是某个古老的族人独创的加密文字。庄主博览群书,说不定庄主知道。”
孟扶渊莫名心神不安,随意翻至靠后的一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符号,字迹潦草宛如黑色攀爬的蛆虫,似乎毫无章法可言,但是孟扶渊一眼就认出来——
这是天人族的密语!
天人族为了记录占卜得出的预言,会用特殊的符号,这样预言就算意外落入旁人手中,也不容易被侦破。
孟扶渊略微扫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
“昨得手书,百感交集。然我恨思和兄愚昧,拱手而降,既知徐州一战,九死一生,为何执意使之同行?阿姊终身碌碌,英年早逝,唯留其为念想,思和兄何苦仅因寥寥数语,白白葬送他余生?望思和兄三思后行,天命未必谨守之,束戈卷甲,俯首缴械,实属愚钝懦夫所为!”
思和?天命?!
孟扶渊大骇。
好在此刻他低头不语,脸上意外泄露的震惊之色并未被对面的晁子轩捕捉到。
这寥寥数语,信息量过大,孟扶渊一时间竟然无法消化,强稳住心神,孟扶渊两撇秀眉紧蹙,将几行字再看一遍,有些许思绪——
一百五十年前,无为山庄助陵皓阁一同前往徐州,共同绞杀魔教中人,两大门派关系甚是亲密,文中“思和”指代的意味再明显不过,是我父亲。
这是陵皓阁前任阁主沈濯写给无为山庄上任庄主孟思和的话。
孟扶渊一眼掠过,又匆匆打开下一页,写的不算隐晦——
“愚钝庸碌!唯唯诺诺!听天由命!是你执意亲手葬送她留存在世间唯一骨肉!你个懦夫!庸人!”
葬送唯一的骨肉?!
结合上下文,“懦夫”应该是指孟思和,“她”指代上文“阿姊”,和沈濯有血缘关系,前文提及阿姊英年早逝,现在又说阿姊留下的骨肉被沈濯执意害死,从“寥寥数语”和“天命未必谨守之”来看,阿姊骨肉的死似乎还与“天命”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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