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九眨眨眼,理直气壮道:“我只是知晓裴郎不会置之不理,幽州关乎着朝廷局势,就是我不说,你也会主动出手。”
话虽如此,但谁都不会喜欢被算计,裴折故作不悦,哼了声:“那我还应该谢谢你了?”
金陵九一听就知道他没动怒,忙卖乖讨饶:“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赵垣自会处理好敌军进攻的事,要不要趁现在去看一下伤亡情况?”
曦国多次来犯,幽州军早已不似初次那般无法应对,如今伤亡并不严重,但金陵九清楚,就算将士们伤亡情况再轻微,他家探花郎都会放心不下,巴不得去看看。
裴折目光微凝,抬头看了看天。
云层叠覆,日光隐逸,一片不甚清朗之色,隐隐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玉佩,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玉佩已经给了云无恙。
“去吧,去看一看也好。”裴折收回视线,没摸到玉佩的手转了个方向,拽住了金陵九的衣袖。
被云雾筛过的日光朦朦胧胧,打在金陵九身侧,将他眉眼间的冷峻中和,留下一层仿若出神后凝成的恍惚。
虽然是故意“祸水东引”,但裴折轻易就顺了他的心意,不再计较幽州之事,他又忍不住去揣测裴折的行为,金陵九垂下眼皮,掩住了眸底闪过的幽深光芒。
幽州军中有随行的医师,都是本地人,见惯了生死,处理起将士们的伤口十分熟练。
裴折和金陵九到的时候,方才受了伤的士兵们正安安稳稳地躺着休息,医师在给他们包扎伤口,大部分士兵们的伤已经处理好了。
营帐中弥漫着血腥气和伤药混合的味道,还未走到门口,金陵九就不耐地皱了下眉头,这种味道令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裴折探头看了一眼,将士们横七竖八地躺着,其中只有细细的一条能容纳人通行的道路,这营帐比其他营帐要大一些,地面上散布着残破的盔甲,以及被血染透的布片。
他转过身,挡住了金陵九往里走的动作:“里面有不少血污,你别进去了,在门口等我就好。”
金陵九洁癖严重,定然受不了里面的状况。
裴折撩起衣袍,将堪堪拖地的衣摆挽在胳膊上,抬脚欲往里去。
金陵九握住他的手腕:“我不陪着你进去,没人逗你哄你,你看了他们的伤势,可别太忧心难受。”
他脸上带着一丝苍白,灵敏的嗅觉使得他无法逃避开包围过来的气味,只能勉力忍受。
裴折心里一暖,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放心,你若是难受,就离远一些。”
曦国第一次突然进犯,幽州伤亡惨重,重伤的将士们也在这个营帐内养伤。
一眼扫过去,无数陌生面孔上都是令人心塞的哀痛神色。
裴折暗自叹了口气,心道金陵九真是了解他,连他心里会难受都猜到了。
“你是?”医师一边整理药箱,一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裴折。
他在幽州军中多年,从未见过这人。
裴折对他点了点头:“我刚来幽州,目前跟着赵大人做事。”
医师恍然大悟,表情变得温和起来:“原来是赵大人的人。”
裴折扬扬眉。
赵垣果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平庸,越来越多的线索都在指向这一点,加之金陵九语焉不详的态度,裴折不免开始好奇,赵垣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老先生,今日众将士受伤的情况如何?”裴折在他身边蹲下,皱眉看着面前的士兵刚包扎好的胳膊。
医师指了指营帐中其他几个人:“今日受伤的人不多,他们几个都是,已经包扎好了,不严重。”
裴折还没回答,医师面上隐含希冀,又问道:“可是赵大人让你来的?”
裴折毫无心理负担,痛痛快快地点了头:“是。”
医师露出点笑:“劳烦赵大人惦记了。”
刚刚包扎完伤口的士兵也附和道:“对对对,赵大人事务繁忙,整天还惦记着我们的安危,实在是,实在是……”
裴折但笑不语,等他们说完,才施施然开了口:“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我告诉赵大人。”
士兵和医师连连答应下来,裴折又朝里走了两步,帮着另外的医师给士兵们包扎伤口,等到都结束后,才离开营帐。
金陵九还等在外面,他长身玉立,相貌出众,加之衣着气质不落俗套,引得不少士兵驻足,更有甚者,对着他指指点点。
裴折知道他有多引人注目,天下第一楼的九公子无论放在哪里,单凭那张脸,都会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
若是换了旁人,定然会对各种目光沾沾自喜,生出些另外的心思,亦或是感到困扰,但金陵九不属于这两种人之间,他能无视所有人的目光。
裴折时常会有一种错觉,金陵九并不生活在这个世界之中,他高高在上又冷漠异常,围观着其他人的喜怒哀乐。
金陵九本来微拧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见他出来,眉目舒展开,款款走过来。
他一动,身上就剥离了那种清冷劲儿,沾了零星不断扩大的人间烟火气。
“怎么在发呆?”在外头站的久了,指尖微凉,金陵九碰到裴折微红温热的脸,动作一顿,将手撤回来一些。
裴折回过神来,下意识攥住了他的手:“等很久了吧,手都凉了。”
柳先生帮忙解了毒之后,金陵九的身体好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体寒了,但还是很容易沾冷气,要很久才能暖和过来。
裴折皱着眉头有些担忧,金陵九本人却没什么感觉,他过了二十多年,小半辈子都不知冷热,早就习惯了,一时间根本分辨不出身体上的细微感受。
但他永远不会拒绝裴折的关心。
金陵九蜷着指尖,在他掌心挠了挠:“待了这么久才出来,进去帮赵垣做人情了?”
他能闻到裴折身上带着的伤药气味,如果只是简单的看一看,味道并不会这么重。
裴折也没隐瞒,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算起来我是不是也在帮你?”
金陵九撇撇嘴:“哪儿啊?我和赵垣之间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我帮他坐上幽州一把手的位子,他帮我稳住幽州局势,至于幽州军信不信服他,跟我没关系。”
裴折看出他没有说谎,失笑:“一箭双雕,我看你有做‘奸商’的潜质,赵垣被你算计得透透的,无论是你帮他的事,还是他帮你的事,都是你一定会去做的事。”
金陵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确实是在诓他,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总要有人来顾全幽州大局,他心中已做好打算,我也是成全了他。”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赵垣就派人找来了,说要请裴折过去一趟。
金陵九不悦地皱起眉头,小声嘀咕:“这点事都摆不平,真是废物。”
裴折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压低声音调侃:“你手下尽是能人,像左屏那种能独当一面的更是数不胜数,这赵垣就是本地长起来的官员,拿不住那些将领实属正常。”
赵垣派人来请他的意图,他们两个心照不宣,不过是因为裴折的假身份。
张曜日能坐稳幽州的椅子,不能说和右相没有一点关系,赵垣想接手他生前拥有的权力,只靠一个朝廷册封的官名是行不通的。
他只能借势。
裴折之前去见了右相在幽州军中安插的人,这群人里不服赵垣的大有人在,他们之中不乏在军中担任要职的人,比如叶虎阳,要令这些人服从命令,也得对症下药。
如今右相的亲信就在幽州,且还是个胆小怕事的读书人,没有什么比他更好拿捏了。
金陵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对赵垣上心了不少?”
又是帮赵垣笼络人心,又是帮忙收服右相的势力。
“怎么,又醋了?”
一个“又”字,充分表明了裴折的调侃之意。
金陵九越想越别扭,脸色隐隐有难看的迹象,裴折怕再逗下去耽误正事,忙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的大计,要是赵垣控制不住幽州的局面,影响了你下一步的计划,到时候该烦心的可就是你了。”
话虽那么说,但金陵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直到把裴折送走,也没想明白。
裴折要做一枚棋子,帮助赵垣拿下幽州军权,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金陵九也不能一直等着,他来幽州还有事要做,当即给左屏使了个眼色,两人往城中去。
从鹿灵过来,天下第一楼的人跟随的人有很多,除了左屏和他们一起住在赵垣的府邸,其他人前几日进城后就去忙各自的事了。
金陵九今日就是要去见他们的。
左屏提前发了信号,双方在一所茶楼碰头。
之所以挑这么个地方,也是有所考虑的,之前常用的联络地址都是青楼和酒肆,这次金陵九特意嘱咐他们换个地方,免得身上沾了脂粉和酒气,回去还得和裴折解释一番。
穆娇和众人一同过来,只有她敢开玩笑,刚坐下就嚷嚷起来:“师兄是怕夫人误会吗,找这么个无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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