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什么你!”季清霜冲我挥了挥拳头。
考虑到我们两人的武力差距,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当我在他身边的时候,小崽子给我一点面子,努力憋笑,好歹没有笑出声,我走后,身后传来小崽子杀猪一般的笑声。
哦,请原谅我我这该死的形容。
不过他的笑声却是难听至极,要不是季清霜在他旁边,我现在就会冲回去把他吊起来狠狠地抽一顿。
哦,这该死的小崽子!
115、
庆功宴之前,还有打扫战场的活计。
季清霜让她的兵回城里休息去了,留下我和我的士兵在这里苦哈哈地打扫战场。
魏柯辛心不甘情不愿地陪在我的身旁,不断将士兵报上来的数字记录在账目上,指挥士兵把战利品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城里去休息!”
上午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下午头昏眼花地算账,魏柯辛感到自己的大脑和体力双手达到了极限,他气愤地摔了账本。
“等我什么时候打得过季清霜就可以了。”
身为主将,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士兵和我可爱的老魏,自己什么都没干,背着手在战场上绕圈圈,逍遥快活。
闻言,魏柯辛沉默不语,弯腰把账本捡起来,继续写写画画,彻底认命。
“那看来我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
“喂,你对你老大有点信心好不好,我潜力还是很大的。”
“嗯,潜力的确很大——下辈子的。”
说完这句话以后,魏柯辛担心我打他,超起账本飞也似的跑了,一点疲态也没有。
魏柯辛欠揍归欠揍,能力还是没话说的,不过半天,就把战场简单打扫了一遍,大部分的尸体、物资、铠甲统一日后再说。今天不过简单搜刮了值钱的物件,可即便如此,金银财宝等值钱器物也收集了满满几大车,魏柯辛命令士兵将财物拉到我面前。
“老样子,你先挑。”魏柯辛说。
年少时视财如命,摸到白花花的银子就能开心一整天,随着年岁渐长,虽然做不到释然,但已然能做到心如止水。
我挥挥手,拒绝了。
“我就不必了,我什么都没干,你们挑吧。”
“唉,你不拿他们敢拿吗?”魏柯辛颇为头疼。
我这才反应过来,主子军令极严,对于收缴的财物一律要求如实上缴。我身为主子最忠诚的下属,在主子眼皮底下的时候乖觉地不行,一旦跟主子兵分两路,一定会带头违反禁令的,这么多年来,我昧下了不少东西,连带着跟着我的兵也富得流油。
不过私吞财物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违反军令的,没有我带头给我的兵担着,他们还是不敢的。
面对着士兵闪闪发亮的眼睛,我叹了一口气,随手从车子里挑出了一块黑乎乎的石头。
“这是啥?”
我着实不解,为什么一块石头能跟金银财宝放在一起。
“一挑就挑中了这里最值钱的,你刚刚装个什么啊?”魏柯辛翻了一个白眼,给我解释道,“还记得十几天前的那颗陨星吗,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那块陨铁。”
“哦?好东西,这家伙可是铸剑的好宝贝啊,正好,我还欠符克己那小子一件礼物。”
我手握这块陨石,左看右看,愈发爱不释手。
回到城中后,我当即派人找能工巧匠,铸造宝剑。我对这柄宝剑充满期待,也相信小崽子会喜欢它的,毕竟,这是绝好的彩头——
开国皇帝的佩剑“潜龙”正是天外陨铁所铸。
116、
晚上的庆功宴无比愉快,经历了半月有余刀尖舔血的生活之后,我手下的那群混蛋本性暴露,拼酒的有,打架的有,赌博的有,唱歌的……
“嚎什么嚎啊,难听死了!”
我抄起手边的烧饼就往唱歌的千人长头上丢,千人长伸手矫健,接住了烧饼,笑嘻嘻地同我说:
“多谢将军赏赐,都怪下官今儿太高兴了,没有忍住。”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不好说他什么了,只能冲他招了招手,意思他过来。
千人长乐颠颠地凑过来,我悄悄地往他手里塞了一张银票,小声对他说:
“欺负自家兄弟的耳朵算什么本事啊,咋们要一致对外。这样,你带几个跟你水平差不多的家伙一起,去季将军的士兵那边唱。”
千人长点头,小声回我:“下官明白。”
“孺子可教也,去吧。”
我拍拍他的肩膀。
没过一会,我就看见我的千人长被季清霜的兵追着打了,这个千人长也算是有本事的,一群人追了他好久也没追到,逃跑的路上又一次经过我们这,他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吼道:
“将军——您可没告诉我这茬啊!!!如果我今天活下来了,记得加钱啊啊啊啊!!!!”
好嘛,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他知道我在算计他,所以把我也给拖下水,好小子,他加钱没了。
虽然本来也没有就是了。
与我同席的季清霜自然也听到了,不过烤肉在前,她暂时没心情与我计较了。
我成功躲过一劫。
我松了一口气,继续喝酒。
小时候,我父亲还在的时候,曾经给我找人给我算过命。算命的说我七杀格入命,此生要么体弱早夭,要么登堂拜相,两者之间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算命还断言,我这人殚精竭思,此生不得安稳。
我是个不信命的人,可很不幸,算命的前半部分说对了,后半部分……他也说对了。
我的确经常会想得太多,这也导致了我很难融入大家,很多时候,他人欢喜的时候我悲伤,在他人悲伤的时候我欢喜,使得我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神经病。现在也是如此,我身在人群之后,可周围的喧嚣与我无关,在他人因为取得胜利欢欣鼓舞之时,我心中寒凉如冰。
不要误会,打胜仗我当然开心,不过这快乐是短暂的,短暂的快乐过后,我意识到了——
我爬得太高了,逃不了了。
此战过后,就算我极力将战功推诿,我也必将获得无上的威望,而这无上威望,就是我的催命符。
如果我想活下去,就必须在这个权力场中厮杀到死亡。
小崽子见我心情不佳,有些担忧地问我:
“怎么,受伤了吗?”
我对小崽子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到哪一步,没有了慢慢引导他的机会,他现在不能继续当一个小孩了。
满饮此杯,我颇为回味地咂咂嘴,坦言道:
“我们这群家伙啊,现在还算团结,不过是忙着对付共同的敌人。可这仗打完,新帝必亡,我们这些家伙都能抽出工夫来相互倾轧喽。”
这句段话我没说全,话到嘴边,我又收了回去,我终究还是没有把我的全部想法尽数言明,我不忍心让小崽子过早地做出抉择。
其实,我最担心的从不是我的同僚,反正我们手中都有对方的把柄,真正撕破脸还得狗咬狗好一会儿呢,没个一年半载分不出结果。
我真正的危机不时来自口腹蜜剑的同僚,而是来自我最亲密最敬爱的人。
功高震主,择日必亡。
天下大局已定,而等到主子征服天下之日,便是我被驱逐之日,或者被杀之时。
我想要重新给自己倒一杯酒冷静冷静,可小崽子按住了我的手,少年人五指修长,力道极大。
我有些讶然地抬头看着他。
“李念恩,”他直呼的名字,表面乖巧,可他越发用力的手下展现出了他真实的想法,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我呆了片刻才理解他的意思,这不怪我,这句话真的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在我的印象之中,他一直是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孩子,我从没想过,他竟然能从苍黄翻覆的政坛之中获得乐趣。
也是,与天争,与地斗,哪里有与人斗来的有趣。
我的郁郁之气一扫而空,嘴角满是压抑不住的笑意,在他仿佛看疯子的眼神中,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声在胸廓之中回荡,发出沉闷的回声。
“好小子,比你爹有志气。”
他皱着眉,显得有些为难,问了一句:
“我哪个爹?”
“哈哈哈……”面对如此脱线的回答,我彻底忍不住了,大笑出声,半晌之后才平息,而后,我直起身,轻声对他讲,“你名义上的爹。”
“我名义上的父王,”小崽子小声喃喃,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他小时候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小崽子名义上的父王就是主子,不过主子从未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主子只是单纯地养着他,护他吃穿、保他平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投入。边塞的七年时光里,我与主子相处的时光都要比他面对主子的时间要长的多。
无怪乎他对主子好奇,再怎么说,主子都是他名义上的父王,而未来,主子将成为他唯一的父皇。
说实话,我不是很愿意回想起有关主子的过往,毕竟,与主子那宛若蜜糖的过往,时刻腐蚀着我所有的反抗意志。不过为了小崽子,我仍旧愿意饮下这杯掺糖的鸩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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