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荣宴将将结束,徐成玉宴上之事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与徐家相识的大臣不免笑道:“不愧是魏晋遗风。”
徐成玉甫一踏进家门,就得知徐首辅在正厅等着他。他进屋的时候身上那一身还没换下来,看的徐首辅头疼。
“你可知错?”
“儿子不知。”
哗啦一声,上好的官窑茶盏碎在徐成玉面前,徐成玉粗粗估略价钱,不由得出声:“烤鸭三只半。”
徐首辅恨铁不成钢:“你便只知道吃吗?!”
“自然不是。”徐成玉道:“今日儿子得见圣颜,感触颇深。”
徐首辅缓了缓:“说来听听?”
徐成玉道:“当今陛下性情温和,不似传言所说草包一般。”他回想宴上所见,拱了拱手,道:“儿愿得此明君为主。”
徐首辅面色凝重,听见儿子这番话竟也未曾出声训斥,只是意味不明的问道:“他有何德,能教你如此俯首称臣?”
徐成玉道:“宴上陛下赐给儿子一道麻辣活兔,对这肉食的喜爱亦不似作伪,儿子觉得陛下乃志同道合之辈!”
徐首辅:······
徐首辅大怒:“荒唐!”
徐成玉见把人气成这样,也不敢说话。徐首辅背着手转来转去,道:“你可知为父自来是国师一党,国师才是我大晋之明君,之圣主!你怎能不为国师尽忠呢?”
徐成玉想了想,面色沉痛:“可是国师,他不吃荤啊!”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徐成玉:我喜欢吃肉。
明川:我也喜欢。
徐成玉:好朋友!
第6章 秀恩爱的小皇帝
三月里御花园的花儿开得正好,微风吹过来都带着香味。今日阳光明媚,树梢的叶子都绿得发亮。容商命人送来了好些山茶花。
眼见就是三月底了,这时候京城里的山茶也不剩多少,似送来的这些开的这样好,不见半点颓色的实在是罕见。
明川穿了件石青的罩衣,料子十分柔软,头发也不束,拿根绢带绑了,松松的披在后头。
言恪问道:“这些花儿可要摆进屋里?正好祛祛药味。”
明川摇了摇头:“屋子里热,用不了几天这花儿就得凋谢,还是摆在外头吧,兴许还能多活几天。”
言恪默了默,道:“不过是些草木之类,陛下原不必怜惜。”
“话也不是这么说。”明川笑了,回头看向言恪,道:“他罚你了?”
“承蒙陛下求情,国师大人并未罚臣。”
明川点点头,道:“搬个躺椅出来,咱们一道去晒太阳。”
“是。”
小太监们很快收拾出来,明川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一件薄薄的织金羊毛毯子,言恪让人将山茶花放到明川身边,他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小皇帝爱晒太阳,这样好的天气,他可以晒着太阳几个时辰不动弹。
言恪拿来一卷书,搬了个圆凳坐在他身边,温声念起诗文。
容商进来便瞧见这样一幕,他负手站在阳光下,洒下一片阴影,言恪似有所觉,抬眼看见他,动作慢了一瞬方才起身行礼。
容商挥挥手,言恪躬身退下了。
容商走过去,坐在躺椅边上,道:“成日里不是吃就是睡,就不怕胖的不能见人了?”
明川睁了睁眼,又懒洋洋的闭上了:“朕不胖。”
“不胖?”容商手伸到明川腰间捏了捏,道:“今春的衣裳是年前预备下的,到现在腰间就得放些了,还说不胖?”
明川皱眉,伸手到腰间量了量:“真胖了?”
容商便笑了,笑够了哄他:“没有胖,只是比去年冬长高了些。”
“当真?”明川来了兴致,想起身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长高了。
容商摁下他:“真的高了,其他的衣服不明显,朝服却精准。针线上来人说你的朝服得重制了,可不是长高了?”
明川又歪回去:“夏天的朝服本就笨重,又何必那么精准,倒不如做得轻薄些,免朕罪受。”
容商笑笑,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雕花盒子。
“去岁除夕礼佛,顺道请无世大师在佛前供了一支金项圈。明日就是春分,便拿来与你带上。”
容商打开盒子,拿出一支金镶白玉的璎珞项圈,白玉雕成祥云状,白皙通透,其中有一抹翠色,浑然天成,似有生机无限。
明川抬起来对着太阳看了看,项圈迎着日光,熠熠生辉。他道:“小时候戴也就罢了,这都大了,再戴这个像女孩子家。”
容商拉过他的手抚摸,道:“戴在衣裳里面,旁人瞧不见。无世那个老东西,时常说你命数不好,我虽不信,但好过有个万一,这项圈好生带着吧。”
明川点点头,很乖巧的样子。
容商蹭了蹭他的侧脸,道:“你这二年,性子乖顺不少。”
明川道:“朕性子一贯好,小时候也很听你的话的。”
“这么说,还是我将你逼成那样了?”
明川不答,容商提起这些事至今心里不痛快。他伸手捏了捏明川的脸。冷笑一声:“气性不小。”
长春宫在皇城的西南边,太后同静华长公主住在这里,素来是个宁静的地方。这里离御花园也近,太后同静华长公主趁着天好,来御花园里走走。
走累了捡了个亭子坐下,宫女太监散在外面,不让人打扰了太后的兴致。
“你同我说说,恩荣宴上,你看中了哪个?”太后拉着静华的手。
静华道:“是今次春闱的榜眼,名叫张书,字心远。”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性情如何?”
静华道:“他年纪样貌都不差,才学也很好。自他进园我便暗中悄悄看着他,那样的场合,他看上去淡然处之,行事稳重,没有错处。”
太后点点头,道:“陛下如何说?”
“皇兄说我眼光不错。听人说,这个张心远入了皇兄的眼,恩荣宴上皇兄赏赐给他亲笔抄写的《孟子》,这可是独一份的荣耀。还听说,他的职位是皇兄亲自指派的,想来皇兄也很看中他。”
太后心下稍安,道:“改日我让我娘家兄长打听打听。”
太后的父亲早已去世,家中止有一个兄长还在朝为官,时任礼部尚书,娘家侄儿外派为官去了金陵。太后一家在朝中是少有的中立党,不与国师作对,也不偏帮小皇帝。
捡了个天好的时候,明川带着言恪出宫了。他不知道张心远家住何方,只好去东岳楼碰碰运气。
东岳楼里冷清的很,也不见多少文人。明川心下稀罕,莫不是都已经返乡了吗?
明川招来伙计问道:“怎的今日你这楼里如此冷清?”
伙计道:“这几日正赶上斗茶大会,他们都去看斗茶了。”
明川便问:“何为斗茶大会?”
伙计道:“每年新茶下来的时候,文人墨客都会聚在一起,品茶斗茶,兼以写诗著文,文人之间互相交流。今年偏巧赶上春闱,更是热闹空前啊!”
明川这才知道京中还有这样的活动,他问道:“这斗茶大会在哪里举行?”
“便在前门外承天街头朱雀楼上。”
明川谢过伙计,同言恪一道往那走去。
朱雀楼是个专用来举办盛会的地方,楼里不作他用,一楼偌大的空间全供斗茶之人展示,楼上有雅间,设计的极为巧妙,可以畅通无阻的看见楼下的情形。朝南面向大街,是个极大的露台,于其上可纵观长街景象。
自恩荣宴后,不少人都见过了明川,故而这回明川要了个楼上的雅间,放下围子,外边人瞧不见里面。
明川坐下来,慢悠悠往外瞅,只见楼下各人都有一张案,上头放着各色茶具。外行看热闹,明川看不懂,便叫言恪下去问问这斗茶有何门道。
言恪下去了,明川捻了块糕点咬着吃,外头的围子忽然叫人掀了起来。明川回头望去,只见徐成玉拎着包东西站在那里,面上难掩惊讶。
伙计追在后头,道:“徐公子,这地儿有人了,您换个座吧。”
徐成玉才回过神,对伙计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伙计下去了,徐成玉连忙拱手行礼:“臣拜见陛下,失礼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明川摆摆手:“无碍。”
明川又问了两句,才弄明白,原来这个雅座一贯是徐成玉的专属,只是今日朱雀楼多,徐成玉又迟迟没来,伙计以为他今日不来了,才让明川二人坐在这里。
明川道:“徐公子一道儿坐吧。今日人多,怕是没有别的位子了。”
徐成玉也不推辞,拱手道了声失礼,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陛下···”
明川打断他:“出门在外,就不要叫我陛下了。”
徐成玉从善如流:“公子。”
明川笑着应了。
徐成玉问道:“公子一个人出来的?”
明川摇摇头:“带了人的,只是我对这斗茶大会不太明白,叫他去打听打听。”
徐成玉便笑道:“徐某不才,也参加过几回斗茶大会,不妨叫徐某给公子说说。”
“那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