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芋儿没有吭声,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他半张脸,言砚也懒得理他,过完了嘴瘾后就去厨房给糖芋儿重新煎药了,虽然说对这毒他暂时一筹莫展,可毕竟外伤也得治。
但是!等言砚再回屋时发现,糖芋儿又不见了。
言砚只好出去再找,最后在离家没多远的地方把他拎了回来,不顾糖芋儿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言砚将他捆着丢到了屋里去热药。
等又一次回屋时,没错,地上只剩下一根绳子,糖芋儿早就没了踪影。
言砚强忍怒气地再去找,再次把糖芋儿给逮住了,这次没等回到家,糖芋儿直接在半途中又跑了。
这闹来闹去的,折腾了一天,等到月上枝头,言砚终于将糖芋儿又给绑了回来。
糖芋儿愤愤然地看着言砚,使劲地挣扎着身上的绳子。
“你伤口已经裂了,你要不想失血过多而死就给我老实点!”言砚嫌弃地将他丢在地上,没好气地警告道。
糖芋儿逃跑了一天,能藏的地方都藏了,身上脏兮兮的,尽是沙土与泥污,反观言砚,同样奔波了一天,从都到脚还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
糖芋儿上半身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在地上不停地翻腾着,两条腿乱扑腾,鞋底的泥土杂物在空中弹了起来了,差点掷到言砚。
言砚忍无可忍,提高音量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糖芋儿不甘示弱道:“我要走!”
“你中毒了,会死的那种!”言砚加重语气,无奈地看着他。
“我一刻也不想呆在这儿!”糖芋儿坐在地上,抬头恨恨地看着言砚:“天下又不是只有你会解毒,只要能离开,我总会找到办法的!”
“那你可真厉害!”言砚一边翻白眼一边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糖芋儿又开始扑腾,言砚将他推得远了点儿:“你给我老实点!”
糖芋儿被推得横着打了个滚儿,他艰难地抬头看向言砚,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在屋里不停地扑腾,从屋那头扑腾到屋这头,从屋门口扑腾到窗户口。
看着满屋狼藉,言砚打开药柜,不知道捏了个什么东西,径直走向糖芋儿。
糖芋儿扑腾得头晕,刚想歇一会儿,就被言砚捏住了下巴,被迫张开嘴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一个什么东西顺着自己嗓子眼儿滑进了肚子里。
“咳咳…咳…”糖芋儿在言砚松手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你…给我…咳咳…吃的…咳咳咳咳…吃了什么!”
“你继续!”言砚摊了摊手,坐回到了案几旁。
糖芋儿就又坚持不懈地开始扑腾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言砚拉开抽屉,看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珠钗翠环了,胭脂水粉了,都是齐昭拿来哄女人的东西。
言砚随手挑了个铃铛,他端着自己的下巴,好玩地看着一旁还在努力扑腾的糖芋儿,道:“你知道苗疆蛊毒吗?”
糖芋儿刚好累了,就停了下来,打算歇一会儿,对言砚仍没好气:“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可以被人控制的虫子,能进入人的体内,叫人生不如死。”言砚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铃铛,温声对糖芋儿道。
“关我什么事!”糖芋儿烦躁道,忽然他想起了言砚刚刚给他不知道吃了什么,他猛然瞪大眼睛:“你…你刚刚…”
“不巧得很!”言砚温柔可亲地看着他:“刚刚给你吃的那玩意儿就是。”
言砚一边说着,还一边加快了自己摇铃铛的速度:“你肚子里那玩意儿就是被这铃铛声控制的,你有没有感觉肚子不舒服呢?”
铃铛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细碎而空灵,糖芋儿愕然地看着言砚手里不停晃动的铃铛,真的感觉肚子开始疼了起来。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很快就疼得在地上打滚:“你卑鄙!你给我下毒!”
“那是蛊。”言砚好心地纠正道。
糖芋儿脸色煞白,疼得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言砚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答应我别再闹,我就收起铃铛,如何?”
糖芋儿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道:“不好!”
言砚继续晃着手里的铃铛,道:“你是肚子疼得轻是吧?我告诉你,这蛊毒不会致命,它会在你肚子里爬啊爬的,最后估计还会咬破你的肚子爬出来,那时候你死不死我可就不知道了呢。”
糖芋儿背过脸不去看他,言砚一边将铃铛在手里抛来抛去,一边还蹲在糖芋儿身边,百无聊赖地看着他。
糖芋儿脸涨得通红,肚子不时咕噜咕噜地响着,又疼又难受!
最终,糖芋儿妥协了,他愤然道:“我要方便!”
“那你还跑吗?”言砚悠哉悠哉地问。
糖芋儿忍无可忍,吼道:“我这样怎么跑!”
“早说不就得了。”言砚将铃铛收好,就把糖芋儿身上的绳子给解了。
刚一解开,糖芋儿就跟只兔子似的窜了出去,言砚还好心地提醒道:“当心别摔了。”还收拾不了你一个毛头小子!
半个时辰过去了,糖芋儿从茅房出来了,顺便去井边打了桶水,洗了手和脸,这才步伐沉重地进了屋。
言砚还在屋里等他,看他进来了,指了指桌子上还在冒热气的药,道:“把药喝了。”
“知道了。”糖芋儿草草地应了声,低着头走到了自己的床沿,低声道:“过会儿喝。”
闻言,言砚也就不说什么了,继续翻看着手中的医书。
气氛异常安静,等言砚把手中的书看完了一页,糖芋儿还没有要动的意思,言砚是真的同他斗得没脾气了,语气淡淡道:“药凉了,还不喝吗?”
“你放那里吧。”糖芋儿头低着,垂下的头发挡住了他半个侧脸,他语调平平:“我一会儿喝。”
“随便你吧。”言砚活动了下胳膊,站了起来,无所谓道:“我要去睡了。”
糖芋儿没有应声,言砚朝里间走去,路过糖芋儿时,他似乎听见了一声鼻子抽动的声音,他停下脚步去看糖芋儿。
糖芋儿的头垂着,听到言砚走了后,才抬起胳膊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又是几声哽咽,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到腿上,想着自己还有药没有喝,他缓缓下床,却看见不远处有一双脚,他心里一惊,抬头看去,就看到言砚面色古怪地看着他。
糖芋儿赶忙低下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案几旁,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然后匆匆地返回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言砚是没料到他会哭的,这小子脾气又臭又硬,原来还会哭?不过也是,说到底他也不过才十六岁,那这么说,自己还真是欺负他了?
嘁!就是这小子不听话,他要是乖乖喝药,别总想着逃跑,自己会这么整他吗?自找的!
不过,他刚刚看过来时,黑漆漆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神中带着不安还有…委屈?言砚真的感觉有些心虚,貌似是整过头了,算了!明日好好待他便是。
这样想着,言砚就心安理得多了,睡得舒舒服服的,一觉睡起日上三竿!
言砚醒来时发现糖芋儿的床又空了,好小子!又给跑了!言砚怒气冲冲地走出屋,就看见糖芋儿坐在院门口的树杈上,左腿支在树干上,右腿架在左腿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看着远方,看起来挺悠闲的。
没跑啊,言砚松了口气,转头又发现院子里还晾着一身衣服,言砚看了看,是昨日糖芋儿穿身上的那身,还会洗衣服,那可真不错。
“哎!小子!你看见姓言那小子了吗!”院子外传来一声粗声粗气的质问,言砚听着这难听的声音,觉得有些耳熟。
言砚估摸着是对树上的糖芋儿说的。
结果,糖芋儿连个眼神都没给树下的那人,直接收回目光,拒绝交流般地闭上了眼睛。
言砚很欣慰,不愧跟了他几天,对待这么难听的声音就该这态度。
门外那人扬着脑袋,怒视着糖芋儿道:“问你话呢!姓言那小子呢?”
糖芋儿不胜厌烦地将脑袋转了个方向,仍是闭着眼,随口道:“死了。”
言砚:“……”
院外那人怔了怔:“…死…死了?”然后,那人兴奋地大叫起来:“啊哈哈哈哈…恶有恶报!这小子终于死了,哈哈哈哈…”
正在这时,门“嘎吱”地开了,言砚完整无损地站在门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哦~说是谁呢,原来是老王头的儿子王炯。
王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诧异道:“你…你没死?”
“你瞎吗?”言砚斜着眼看他。
“没死正好!”王炯凶神恶煞地挽了挽袖子:“我今天就是来收拾你的!”
言砚靠在门沿边上,打了个哈欠问道:“我怎么着你了?”
“你前几天在集市上是不是又勾搭小金?”王炯满脸的横肉随着情绪的起伏一颠一颠儿的。
言砚故意笑道:“我们是进行了友好的谈话。”
王炯气地蹦了起来,言砚都感觉到地在震动,王炯咬牙道:“你就仗着自己这张小白脸儿勾搭女人,跟你那花心师弟一样,祸害人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