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行事太过极端,为了替皇帝除去潜在的危险,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朝中大臣不满之声越来越大,皇帝一开始对护卫采取放任的态度,因为护卫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他,为了朝堂安定。
可后来,护卫的所作所为惊动了远在边疆的将军,将军立刻返京,跪求皇帝罢免护卫职权,可皇帝只是对护卫小小惩戒了一下,将军不满皇帝做法,与皇帝起了争执。
除此之外,将军与护卫的关系也势如水火,将军经常在朝堂上斥责护卫,护卫也会搜集出将军对皇帝的不当言论回禀皇上。
皇帝认为将军目中无人,便小小惩罚了一下将军,可将军态度强硬,在朝堂上当众放词:护卫不除,国家必亡!
皇帝勃然大怒,便削了将军的军权,皇帝原本打算闲置将军几天,没想到护卫竟然搜集到了将军想要谋反的证据,并且与敌国通信的文书,对此,举朝哗然。
证据确凿,皇帝必须治将军的罪,可他不忍,朝中大臣也为将军辩护,皇帝打算顺水推舟,放将军一马,可护卫却说,将军此时已笼络了大批人心,日后,难保不会拥兵自立,于是,皇帝犹豫了。
护卫说,他会为陛下办好所有的事,皇帝信了。
却没想到一夜之间,将军全家惨死狱中,皇帝愕然,举朝震惊。
将军一案,牵连甚广,许多大臣都锒铛入狱,这些大臣有许多都是平日对皇帝有微词的人,这便是…护卫为他铺的路吗?皇帝觉得惊惧。
这些大臣无辜吗?皇帝没有深究,或者说,他不敢深究,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他了,他只想快些掀开这一章。
因为将军的事,皇帝心中自责万分,于是对护卫便生出了些嫌隙,可护卫任劳任怨,一直尽心尽力地为皇帝做事,后来,皇帝发觉出了不对劲,护卫看他的眼神…太过炙热,他心里有了个模糊的猜测,他自己也不敢深想的猜测。
这么多年了,皇帝已经离不开护卫给他带来的便利了,所幸护卫一直对他恭敬万分,未曾有过逾矩,只是他的眼神,经常会让皇帝觉得…浑身不自在。
渐渐的,皇帝开始怀疑护卫当初娶郡主的初衷,他仔细琢磨,这么多年以来,护卫除掉的人,如果不是与自己有仇,便是与他亲近的人,这个发现,让皇帝心惊不已,他愈发怀疑郡主故去的原因。
皇帝暗中调查,终于发现了郡主去世另有原因,原来…原来她那五年来过得竟是如此水深火热…自己竟是不知,自己是亲手将她推向那火坑的人啊…
还有将军…当年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那些大臣,虽经常对他要求苛责,可如何又不是为了这个国家?
他不是昏君,国家在他手里日益昌盛,可他也不是明君,郡主故去…将军惨死…大臣含冤…这么多年来,他究竟…做错了多少?
一夜之间,皇帝双鬓染霜,他心中悲愤交加,一气之下卧床不起,护卫前来探望他,他只想掐死眼前这个人!这个为了他做尽所有恶事的人!
可他不能,他是皇帝,他是大晋的皇帝!
他不能就这样倒下,他答应过将军要做一代明君,他得亡羊补牢,否则,百年之后,他如何去向将军郡主赔罪?
终于,皇帝找了个机会将护卫派出去执行任务,临行前,皇帝问护卫,他爱郡主吗?
护卫像是猜到了什么般的,直截了当道,不爱。
“那你为何娶她?”
“因为你爱她。”
“留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后悔吗?”
“三生有幸。”
“…你有什么愿望?”
“臣惟愿陛下岁岁安好。”
“再也不能了。”
“那臣便…如陛下所愿。”
后来,护卫执行任务没有回来。
第127章 鹰击长空
“故事说完了。”晋安帝对裴既明道。
裴既明无言以对,他能听出晋安帝隐晦言辞之下的人物都是谁,他缓缓道:“这不像是故事,倒像是几个人的一生。”
“几百年后,我们也会是故事中的人。”晋安帝语气怅然,带着一股莫名的悲意:“人生数十载,也不过是寥寥数言而已。”
晋安帝将藏了大半辈子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裴既明,他相信裴既明能听懂。他原没打算说,可这负担太过沉重,或许是他老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背负这份沉重。
裴既明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他会很认真的听你说话,但如果事不关己,他从不会往心里去。
晋安帝缓缓侧身,他看向裴既明,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身戎装的女子,笑容灿烂地邀他举杯对月。
“二哥,日后回了京,你还会与我们一起把酒言欢吗?”女子晃着杯中酒,笑问道。
“当然。”他听见自己不假思索道。
“吁~王爷身份尊贵,可不要嫌弃我与白大哥啊。”女子调笑道。
“和元,不得对殿下无礼。”这是白将军的声音。
晋安帝在泪眼朦胧间看到了身披战甲的将军,崇彧侯。
白将军意气风发,从容不迫,宛若当年。
女子哈哈大笑起来,她对白将军道:“大哥,开个玩笑嘛,是不是啊,二哥?”
晋安帝魔怔了般地看着那两道虚影,口中喃喃道:“大哥…三妹…”
裴既明看晋安帝不对劲,低声唤道:“陛下。”
“陛下!”
陛下?是了,这里没有大哥,没有二哥,也没有三妹,只有大晋皇帝,司马渊。
晋安帝反应过来了,他看着白将军的幻影消失,又看到女子的身影渐渐变成了一个少年的身影,是裴既明。
晋安帝怔怔地看着裴既明,从见裴既明的第一眼,晋安帝就发现了,他与他母亲长得很像。
晋安帝笑了一下,问道:“真打算走了?”
“嗯。”裴既明应道,他想给言砚一片心安。
“他对你好吗?”晋安帝问道。
“他?”裴既明一时未反应过来。
晋安帝调笑道:“裴卿不会以为朕什么也不知道吧?”
裴既明听出了晋安帝指的是言砚,于是如实道:“他很好,对我也很好。”
“那便好。”晋安帝点头:“你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很好。”
裴既明看着晋安帝沧桑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忍,他低声道:“陛下…”
晋安帝笑了笑,开口:“既明,朕…我能抱抱你吗?以一个长辈的身份。”
裴既明犹豫了一下,他不擅长与长辈的打交道,或者说,他没遇到过正常的长辈,不知道如何与长辈相处。
晋安帝凑上前,抬手抱住了裴既明,顺带在他背上拍了拍,柔声道:“你要好好的。”
“嗯。”
晋安帝思索片刻,还是问道:“你…怪朕吗?”
和元是他亲手交给了裴永,裴永之死,又是他有意为之,身为他们的儿子,裴既明…怪他吗?
说实话,裴既明只觉得唏嘘,心中并无多大感触,他道:“陛下,这只是故事。”与他而言,这只是故事。
晋安帝愣了下,忽然意识到了,众人眼中,裴既明只是裴永的儿子,无恶不作,心狠手辣。自己眼中,裴既明是和元的儿子,所以他才对裴既明百般迁就。说到底,他们从未将裴既明当做是一个…独立的人。
可裴既明与他们的故事又有多少关系呢?
晋安帝发现了一个连裴既明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问题,裴既明为何会喜欢上言砚?
原因可能有很多,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因为言砚只把裴既明当裴既明,他只是他。
晋安帝心里有些动容,他为裴既明高兴,从心底的欣慰,他默默地想:“和元,你看到了吗?既明会比我们过得都要好。”
晋安帝拍了拍裴既明的肩膀,释然笑道:“去吧,去你想去的地方,找你想找的人。”
晋安帝想起当年篝火旁,和元曾意气风发道:“女儿又如何?巾帼不让须眉!总有一天,我要去我想去的地方,找到我想找的人!”
当时大哥豪爽地跟和元碰杯,祝愿她心想事成,而他,只是笑看着和元。
她又何尝不是他想找的人?
“哎,师兄,边境那边不是打赢了吗?”齐昭端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言砚:“糖芋儿他们何时班师回朝啊?”
“得把那边的事忙完吧。”言砚将信纸细心地绑在海东青的右腿上,还不忘揶揄齐昭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容美人不是在建康吗?”
“唉~”齐昭苦着一张脸道:“可糖芋儿不回去,他也不得闲啊。”
言砚轻轻拍了拍海东青的背,那海东青便振翅飞走了。
言砚回身斜靠在桌子上,懒洋洋地对齐昭道:“你人往他跟前一站,看他闲不闲。”
“我可不舍得他因私废公。”齐昭摸了摸鼻子,哼道:“况且,我这时候离开,又要被你说成见色忘义了。”
言砚笑了笑:“你还在乎这个?你从小到大被我骂过多少次?”
“唉,师兄啊,你都不知道给我个台阶下的吗?”齐昭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