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砚深呼吸一口气,平静道:“不会。”
“是啊,你不会。”裴既明后退了几步,闭了闭眼睛。
言砚按下心中烦躁,试图与裴既明讲道理:“可我师父没事,你何必…何必钻这种牛角尖?”
“我没法不钻!”裴既明情绪激动道:“我不想与你有一丝一毫的误解,我就是…就是…就是觉得,我们…不合适…我们之间,有太多坎儿过不去!”
他怕被言砚发现他的残忍,冷血与弑杀…他见不得言砚厌恶的目光,如此,倒不如现在就断个干净。
裴既明加重了语气,难过道:“是我不好,如果一开始,我不去招惹你…我们就不会这样了,我早就清楚我们的差距,可我还是…忍不住靠近你…”
言砚是他十八年来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亮。
“…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裴既明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眶热热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心里被挖走了,心里空落落的。
“你想断个干净,一了百了是吗?”言砚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襟,语气带了几分寒意:“你为何早些没这觉悟?”
裴既明睫毛微颤,心中百感交集,自责,懊悔,难过,还有…委屈。
“你当初走得不明不白,现在又说断就断,凡事都由着你吗?我问你,凭什么?”
“你若当初离开时说清楚,我定不会纠缠你,可是现在…”言砚深呼吸一口气,他看向裴既明眼底,加重语气道:“我找了你一年,你说断就断,凭什么?”
“你…”裴既明震惊地看向言砚,言砚找了他一年吗?他不是去游山玩水了吗?
“我欠你的吗?”言砚眼底冒火。
“没有。”裴既明低下头:“是我欠你。”
“你还啊!”言砚低吼道:“你倒是还啊!”
裴既明缓缓摇了摇头,无论是命还是感情,他都还不了言砚。
“言砚,我的一生,早就被规定好了。”裴既明麻木道:“我离不开这里,以前或许能,现在…走不出去了。”
以前他淡漠的不像个人,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毫无心理负担,可现在呢,他明白了…一些事,他放不下六合司与缥缈峰,都道他是鹰,可笑呢!他明明是纸鸢,无论想飞多远,总摆脱不掉身上的线。
言砚感到心力交瘁,他无力地靠在山壁上:“你是人吗?”
“我也觉得自己不是。”裴既明笑了声,木然道:“我看那些人,脆弱的跟花花草草似的,我怎么会跟他们一样?”
“好!很好。”言砚怒极反笑,他在袖子里翻了几下,最终掏出了一块玉佩,直接丢进了裴既明的怀里。
裴既明愣愣地注视着怀里的玉佩,这是当年他送给言砚那块玉佩,裴既明指尖划过那莹润的光泽,心想,言砚一直贴身带着吗?
“别再招惹我!”言砚冷声道,语罢,转身离开了。
裴既明紧握着那块玉佩,眼神复杂地看着言砚远去的背影,心里难过的同时还有一丝释然,互不相干,互不相扰,这样,就结束了吧。
不知站了多久,他才转身缓缓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错付了吗?
当然不会!
第92章 宫中赴宴
安王伏诛,建康恢复安定,为了犒劳功臣,晋安帝在宫中举办了一场庆功宴,他听说言砚也在建康,就邀请了他来,言砚原本不想去,可最终还是去了。
言砚为晋安帝医治过,晋安帝为表重视,特地安排了专驾去接他,言砚一下马车就觉得奇怪,四周人为何对他频频侧目?
“王公公。”言砚看向王恪礼,不解道:“在下…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王恪礼顿了顿,客气道:“先生为陛下高座,这些人自然好奇。”
是吗?言砚还是觉得不对劲,这些眼神可不仅是好奇的眼神,还带着看热闹的揶揄,看热闹?言砚细想,自己与这些高官大臣和世家子弟并没有交际吧,那是为何?
王恪礼微笑道:“先生,离宴会还有一段时间,您看,您是想四处转转,还是直接去宴厅?”
言砚环顾四周,人不多不少,他随口问道:“劳烦公公了,在下四处转转,公公去忙吧。”
王恪礼施了一礼就要退下,言砚就又叫住了他:“公公且慢!”
王恪礼停住了:“先生有何吩咐?”
言砚四处张望:“…嗯,小裴大人也会在吗?”
“这是自然。”王恪礼回答,然后他犹豫再三,道:“先生啊,咱家多嘴一句,您还是与裴都督保持着距离的好。”
“哦?”言砚疑惑:“怎么了吗?”
王恪礼往四周瞄了瞄,凑近言砚悄声道:“是这样的,有人说您得陛下青睐是因为裴都督,闲言碎语,咱家就不说于先生听了,先生左右仔细些。”
言砚了然,道谢:“多谢公公提醒。”
尽管传,随便传,最好人人皆知。
王恪礼离开了,言砚这才想起来,忘了问裴既明在哪里。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也有小半月了,言砚一开始觉得糖芋儿多少会给自己道个歉,谁知他就真的不理自己了。
言砚觉得自己上次话说的绝了些,糖芋儿正是不敢往前迈的时候,他还这样说,不是把俩人的关系往绝路上逼吗?言砚心中后悔,可是糖芋儿也太气人了!言砚又觉得忿忿不平。
“幼清?”
言砚听见有人好像在叫自己,回身一看,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喻勉,还有他身后动作微顿的裴既明。
言砚整理好表情,彬彬有礼道:“喻大人。”
喻勉气色看起来不太好,他走了过来:“我听人说,陛下请了位神医过来,想不到是你。”
“陛下谬赞了。”言砚客气地笑道:“许久未见,喻大人可还好?”
刚好迎面走开了三五个官员,喻勉不屑地盯着他们,冷哼道:“官场能人许多,我人微言轻,只求独善其身。”
迎面的官员顿了顿,陪笑道:“喻大人这不就谦虚了,您此次立此大功,陛下都让裴大人来保护您了,这还不是重视您嘛。”
原来裴既明最近在保护喻勉啊,言砚心想。
“若非有人想对本官图谋不轨,何至于劳烦裴大人?”喻勉抬着下巴,阴冷地睨着那大人。
几个大人讪讪离去,喻勉轻哼:“一群宵小之辈!”
言砚寻思着喻勉可能与那几人有仇,喻勉开口:“幼清,给你看笑话了。”
言砚理解地笑了笑:“官场之道,我略有耳闻,那几人…与大人有过节吗?”
喻勉不屑一顾地瞥了眼花园里形形色色的人,随口道:“整个朝廷都与我有过节!”
言砚:“……”
“不说他们。”喻勉收起獠牙,关切地看向言砚:“你之前说找人,如今可找到了?”
言砚下意识地看向他身后的裴既明,裴既明原本藏在喻勉身后,将脸埋在阴影里,听到喻勉的话后,不由得身子一滞,言砚捕捉到了他这一丝变化,沉默了。
喻勉看他这反应,询问道:“没有吗?可需要帮忙?”
言砚勉强笑了笑:“大人费心了,只是…不找了,我不找了。”
“哦——”喻勉同情地看着他,安慰道:“凡事讲究缘分,你别太难过。”
裴既明攥紧了衣角,不发一语。
言砚眼睛略过他:“多谢大人宽慰,还有一个好事要告诉大人,我师父还活着。”
“什么?”喻勉吃惊道:“孙前辈…还活着?这是…到底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说来话长。”言砚感慨道:“有空再续。”
喻勉按下吃惊,点头:“不管怎样,这是好事,回头我想请孙先生吃饭,还请幼清代为转告。”
言砚笑道:“好说。”
喻勉回身,看见裴既明还站在自己身后,道:“昨夜还要多谢裴都督出手相助,只是现下无事,都督可回去复命了。”
裴既明拱手告辞,喻勉回礼,裴既明低头快速离开了。
言砚佯做无意道:“大人昨夜怎么了?”
喻勉目光沉郁:“昨夜遭人埋伏,寡不敌众,幸好裴都督及时赶到。”
言砚观察着喻勉的脸色,皱眉道:“大人脸色不太好,可是受伤了?看大夫了吗?”
“小伤,不碍事。”喻勉不以为意道。
言砚看他脸色实在不太好,示意喻勉坐到一旁的亭子里:“大人脸色实在差劲,我来为大人看看吧。”
喻勉想了想:“也好。”
言砚沉心静气地为喻勉把了把脉,开口:“大人你…”
喻勉打断言砚,道:“你我故交,不必如此生分,我长你几岁,不如兄弟相称?”
除去獠牙,喻大人看上去也挺讲道理,至少对言砚如此。
言砚自然不会拂了喻勉的面子,客气道:“哦,是我疏忽了,喻兄所言甚是。”
话音刚落,言砚就听见了一声温和悦耳的男声:“喻兄!”
言砚回身,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见一个身着紫色官服的青年人走了过来,青年长身玉立,面容清雅深致,气质温文尔雅,整个人肃肃如松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