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满血液的手抬起,在狄斫的脸颊上轻蹭,眼泪真是碍眼的东西。在血液与眼泪的攻势之下,秦霄蜀恢复了些许意识,可他没能擦干净眼泪,反而将血污蹭上了狄斫的脸。
咬在虎口的利齿松开,狄斫瞪大双眼看着秦霄蜀,他歉意地说道:“我杀人了吗?给你添麻烦了,阿斫……”
那双总在注视他的眼睛失去神采,阖上眼睑。狄斫抓住那只从面前垂落的手,喉咙被坚石哽住一般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片刻之后,呜咽声才渐渐传出来。
作者有话说:
刀完了,我发四。刀快就不会痛,不愧是我甜文枪。破碗里的海星好像不多了【疯狂明示】
第102章 作俑者
刘庚坤是跟在辜惪身边最近的人,辜欣茗有时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会来找他。
前不久辜欣茗突然问他已经变成僵尸的人是否还能恢复常人,刘庚坤果断否认,辜欣茗没有透露其他的,得知不能后满脸失望地走了。
联想到近来住进辜家大宅的狄斫,还有面前的这一幕,刘庚坤几乎可以断定,辜欣茗口中的僵尸就是现在躺倒在地的那位。
刘庚坤转过身去,说道:“狄斫,现在不是时候,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刘庚坤跨出大门,在门外等候。狄斫是聪明人,他会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库房内墨斗朱砂的痕迹显然是死去的陈证坚所做,爆掉的云符也来自他,而邬申行看来是被卷入其中的。
僵尸额头上的伤口与令旗,还有地上残余的灯,刘庚坤大致能猜出发生了什么,僵尸暴起伤人,恐怕是陈证坚他们做了什么才会导致如此。
想要灭掉僵尸却遭到反杀,刘庚坤一阵头疼。与邬申行多年的情谊见到他落得如此下场,心中不免悲痛,可见到狄斫在僵尸向他攻来时出手阻拦,便知道狄斫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出现这样的场面必定事出有因。
越是想来越是不知应该怎么办,刘庚坤焦虑之际,听见身后脚步声,回头看去,狄斫已经面色如常走了出来。
除去眼睛有些泛红,狄斫表面看来十分冷静,他说道:“刘道长叫人来处理现场吧,我会去找辜委员。霄蜀手上沾的血都由我一力承担,该如何处置,我都会听从,不会有一句反抗怨言。”
他这般明事理的模样,叫刘庚坤压下心底的痛心,勉强说道:“事情我们会查清,该是如何就是如何,若真的是陈证坚和邬申行有错在先,我们也会给你一个公平,不会严惩。”
“多谢了。”狄斫对他所说的话没有多余反应,继续说道,“只是在回去见辜委员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你还要做什么?狄斫,不要节外生枝。”他的模样过于冷静,反而有妖,刘庚坤提醒道。
“不算是节外生枝,诸多事都是因他而起,我只不过是去做个了断。”狄斫乜斜着眼,眸中像是一片寒潭,望不见底,“若是出了人命,多一条也不多。”
刘庚坤心中警铃大作,要出言阻止,狄斫抬手隔在两人中间:“刘道长与邬道长为好友,不应当让他陈尸于此,先处理他们身后事吧。不用担心我逃走,我还会回来接也行。”
狄斫身后僵尸的额上贴了一张黄符,紧闭双眼跟随在狄斫身后,刘庚坤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一股无形力道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狄斫离去。
正午的天色阴沉黯淡,风云变色隐隐有雷光,随着狄斫的步伐延伸到远处。
刘庚坤暗自心惊,那绝非一般的僵尸,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叫狄斫的人离去时的眼神让人心慌,赵会成不知道陈证坚会怎么处置秦霄蜀,既然是降妖除魔,总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放了。
不过那不是他应该担心的问题,真正的秦霄蜀已经死了,回来的是被狄斫操纵的傀儡。即便狄斫说秦霄蜀不会杀他,可那样的人说出的话,信的才是傻瓜。
沉默跟在身旁的钱新乐突然出声:“赵哥,今天去见南柏大师吗?我跟他说了你遇到那道士的事,大师说他有办法救你。”
赵会成握了握拳,克制碰触额头的动作。道士说了阴间使者不能直接取人性命,因此更要多加注意,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他看向走廊侧面的玻璃窗,照映出来的模糊影像中,那条黑线清晰可见,只是已经缩短到不足一厘米。
或许陈证坚还没有完全成功,等一等。赵会成自我安慰着,转头看向钱新乐:“现在还早,今天的工作进度还不知道怎么样,下班的时候再说吧。”
临近下午,赵会成一直能看见那条黑线。虽然缩短的速度极为缓慢,但他还是能看见,那一厘米左右的黑线又缩短了一半。
等它归于一点,就是他命丧黄泉之时。
赵会成根本无心工作,他一直拿着一枚镜子,不断照着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赵会成始终没有等到陈证坚的下一个消息,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拨了出去,始终无人接听。
赵会成开始恐慌,凳子上像是布满密密麻麻的针,他无法长时间稳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站起来,走出门口踱几步,然后走回来坐下,重复了十几遍。
钱新乐干脆放下手里的工作,走过去说道:“赵哥,我看你实在情绪不对,不如我们现在请假,去见南柏大师。”
赵会成抓着凳子,眼珠滚动几下,陈证坚失去联络,他没有别的选择。陈证坚可能还在忙碌,可他现在面临的是死亡威胁,每一秒都是煎熬。
就算是虚惊一场,他也想抓住更多生的机会。
“我们现在就走。”
赵会成站起身往外走,眼神没有聚焦,显得有些神经质。钱新乐皱了皱眉,耸耸肩跟了上去。
钱新乐以赵会成情绪不稳定为由,自己坐在驾驶座上。赵会成清楚自己心神不宁,这样的状态上路的确容易出事故,没有拒绝。
开往寺庙方向的路途赵会成极为熟悉,在即将抵达寺庙的一个路口,钱新乐轻轻转动方向盘,偏离了方向。
“这是去哪?”赵会成一惊,坐直了,身上的安全带勒紧,制止了他的动作。
钱新乐不慌不忙指了指视野内不远处的那座塔:“我们去舍利塔,南柏大师说他今天会在舍利塔静修,我带你去那里找他。”
赵会成觉得自己是疑神疑鬼了些,都是不知从哪里来的陈证坚,说了耸人听闻的话,让他变得不安胡思乱想。钱新乐和他相识那么多年,互相那么了解,怎么可能会害他。
舍利塔是郊区的一座佛塔,很久以前供奉了西域传来的高僧佛骨舍利,只是后来经历过无数场浩劫,只残留了一座佛塔外壳,内部至宝被尽数掠夺,破坏殆尽。
仅剩的外壳也摇摇欲坠,随时会掉下砖石,寺庙派来的看守人住了一段时间后,受不了心惊胆战搬走,舍利塔便彻底成了一座无人问津的荒塔。
钱新乐在通往舍利塔的小道前停好车,带着赵会成往舍利塔走。
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非常,连南柏大师和忏悔集会也是他带着赵会成认识参与的,只要有集会,钱新乐都会叫上赵会成一起。
前一段时间被秦家的事情困扰,赵会成拒绝了钱新乐的邀请,但钱新乐竟然还是想着他的事情,赵会成不由心里有些愧疚。
塔内昏暗,钱新乐轻车熟路摸到开关,打开一盏小灯,对着塔上叫了几声:“南柏大师,大师?”
没有回应,他转头对赵会成轻松道:“或许大师有什么事,现在还没过来,我们在这里等等?”
赵会成点点头,现在再往寺里去,或许路上可能错过。
“赵哥,你对颅器应该还挺了解的吧。”钱新乐说道,“你知道制作颅器的原料应该怎么挑选吗?”
“我不知道。”赵会成没有心情理会他的这些问题,即便知道现在也不想多费口舌。
钱新乐笑了笑,说道:“颅器多是用高僧颅骨制作,不止颅器,他的骨头还能制作很多法器。腿骨号,人皮鼓,指骨念珠,物尽其用。”
不管赵会成有没有在听,钱新乐说起来兴致盎然,一个人也能津津有味:“不是所有人的骨头都有资格制作成法器,除了德高望重的高僧,犯过大错的僧侣也能以此消弭罪过。因此罪孽深重的人更应该被制作成法器,那是为他洗清罪孽,换来来生为善趣。”
善趣为六道众生中的天、人两道,与之相对,地狱、饿鬼、畜生、修罗为四恶趣。
赵会成沉迷于自己的忧思中,根本无暇去想钱新乐说的什么,自然也没有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移动到身后的钱新乐,从包里抽出一样尖锐的东西。
钱新乐没有直接用尖锐的那头,而是反手砸向赵会成的后脑。
“啊!”赵会成惨叫一声,被大力捶倒在地,他惊恐地看着钱新乐,不住往边上躲避,“新乐!新乐你要干什么!”
钱新乐垂下手臂,赵会成看得分明,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柄金刚降魔杵,底端棱刺部分尖锐异常,泛着寒芒。
赵会成惊恐万分:“新乐,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啊?”
“钟易被抓走,可能马上就要把我供出来了。”钱新乐慢慢走向他,“我认识你的时候,你顶着秦教授夫人的唾骂,不断为他们付出。我那时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如果能做成颅器,那一定是绝佳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