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了。”
一道男声响起,张一味不满道:“你说没用就没用,你说了算……吗……”他看着从狄斫与秦霄蜀身侧走过来的人,地府轮转王座下阳使,是死是活他说了还真算。
司阙蹲下看了乌丘居士两眼,漠然道:“功亏一篑,值得吗?”
乌丘居士笑容和善,看着黄干事,说道:“它没事,就是值得的。”
数小时前,乌丘居士因身体负荷过重陷入沉睡,苏醒后感觉力气恢复,便出门寻找重九。
他不会因此放弃,反而重九放过他,更让他觉得重九并非无可救药。
只是这副身板年老体弱,走走停停没多久,就需要坐下休息。他走到了这处小公园,在长椅上坐下歇脚,意外见到了黄干事。
那只近来被喂得胖了一圈的橘猫朝他走来,似乎是前段时间经常到这里玩,养成了习惯。它跳上膝头,蹭了乌丘居士一裤腿毛。
乌丘居士顺着它的毛,忆起遇见重九时的场景。
那时的他尚未还俗,还是个刚到峡市的云游僧人。黄干事还是个没有名字刚满月的小奶猫,一只手就能捏死,哪里有现在这么威风?
强大者不见得会欺辱他人,弱小者反而会欺辱更弱小的,乌丘居士见到那虐杀动物之人,便是这样认为的。
在他出手之前已经有人动了手,那身影像是从身边飘过去的,尚未碰触到,恶人似乎遭到重击飞了出去,跌落在几米之外。
那披着月光的身影俯身将小猫捧在手心里,乌丘居士一时愣在原地,目光似被那道身影锁定,无法移开。
他坐在长椅上抚摸着奶猫,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
乌丘居士回过神,这才琢磨起他绝非常人这回事来,不过没有恶意,自己旅居到此,还是不要多生事端,想着转身准备离开。
“你能照顾好猫儿吗?”
略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乌丘居士回头,念了句佛号,那人站起身,迈步向他走来。
凑到眼前的是那只小猫:“你帮我照顾它吧,这小东西傻乎乎的,没人照顾活不长。我看你刚才也想救他,不如就交给你吧。”
“小僧……”乌丘居士犹豫着要拒绝,那人已经将小猫塞到他怀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人。只是一面之缘,他却未曾忘怀。
托付给他照顾的小猫已经长成胖子,乌丘居士本想保持那时的模样,现在却做不到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黄干事玩够了,跳下他的膝头,却未察觉有人手持利器逼近。
乌丘居士被凄厉的猫叫声惊动,看见有人拿刀要伤害黄干事,未多考虑就跑了过去。
一个生出白发的老人,不足以震慑对方,反而令对方气焰更为嚣张,威胁着再不放手就要杀了他。
拉扯间,刀刃插进了他的身体,尚未反应过来,激动之下那只拿刀的手又是一刀刺入。
伤人者慌忙逃走,乌丘居士倒在血泊中,不知多久,听见了师兄的声音。
他望着渡恶和尚悲痛的面孔,却笑着说道:“劫数啊劫数。”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劫数并非重九。现在看来,那个刺伤他的人才是他真正的劫数。
第167章 杀猫人
“师兄,”乌丘居士颤颤巍巍抬起手,将手中的返魂木十八子递给渡恶和尚,“出寺那年,师父将它交由我保管,现在要交还到你手中,师弟这就与师兄道别了。”
渡恶和尚接过手串,口中颂念佛号,说不出别的话来。
傻傻蹲在那里的黄干事察觉到发生了不好的事,黄琉璃般的眼睛注视乌丘居士。乌丘居士想笑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猫儿还好好的呢,它一定还能活很久。
乌丘居士在众人目光之中停止呼吸,他的身体逐渐静止,眉目间一片安详,如同没有一丝遗憾。
狄斫脚步后撤半步,靠上站立他身边的秦霄蜀,他的手悄然被冰凉的手握住,虽不带体温,那股力度却给了他支撑。
乌丘居士竟然死在了混乱的刀下,那具老化的身体与寻常老人一样脆弱,面对利器毫无抵抗之力。虽然他的死并非重九直接造成,但乌丘居士现如今的模样与重九绝对脱不了干系。
想到原君策所说的,重九出现之时不见半点损伤,甚至是令他感到巨大的威胁,十有八九,是对乌丘居士做了什么。
魂魄在身死后没多久便离体,立于尸体旁。默然看了悲痛不已的渡恶和尚一眼,乌丘居士合上了眼睑。
狄斫还有一些疑问,但无论他怎么询问,乌丘居士皆是闭眼不答。
司阙奉轮转王的命令而赶来,死亡时刻在生死簿上记载得清清楚楚,容不得半点偏差。现在时间已到,他要即刻带乌丘居士回去复命。
就算他有心想为狄斫拖延时间,以现在乌丘居士的模样,恐怕一时半刻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他索性对狄斫说道:“我先带他回地府,去见轮转王。有什么事情我会即刻来告知你。”
狄斫注视着乌丘居士,得不到回应,只能作罢。点头对司阙说道:“谢谢,麻烦你了。”
司阙嗯了一声,随即带着乌丘居士的魂魄离开。
渡恶和尚抱着师弟的尸身,亲眼见到师弟离开,唯有一声叹息。他端详片刻,忽然伸手,从乌丘居士的脖子上取出那枚佛骨舍利,一时忍不住,悲从中来。
“我将此物交给师弟,便是想让他借以度过此劫。他却,他却……”
他是自己选择的身死。不仅是对劫数有所预感,他早已想好应当如何做。师弟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意图。
原君策找来人处理现场与乌丘居士的身后事,渡恶和尚捻着佛珠退开,看着师弟的尸首被抬上车,感叹道:“知晓生死是寻常事,却仍为此寻常感伤,不敌师弟半分透彻。修行大半生,不得长进,愧哉。”
狄斫一声不响,望着那具如同沉睡的尸首出神。手掌被捏了两下,他侧头看向秦霄蜀,摇摇头,示意他没事。
之后,原君策带着黄干事返回部里,再送原君迪返回住处;渡恶和尚尚不能平息心情,跟随运送尸身的车一同走了、
狄斫与秦霄蜀回到车上,再过一会儿,就要到时间去接也行,自上车后一直沉默。
这一日起落,狄斫有些恍惚回不过神来。
一夕之间变故无常,即便狄斫做好了会突发事变的心理准备,直面乌丘居士身死还是让他喘不过气。
杀死乌丘居士的无论是谁,都逃不掉追责,狄斫只想将他找出来,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狄斫将这件事情上报给张三鳣,她当即吩咐下去寻找杀人凶手线索。
那不是件难事,部里众人消息网灵通,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只是用不着其他人出手,那人已经身处报应之中,命在旦夕。
曾海伟被送回了医院,他晕倒在半路上,手里还沾着那个老人的血。
刀被他抛入公园的小湖里,背后的伤口还在剧烈疼痛着,像是要从那个部位撕裂他的身体。
身体的温度几乎要烧起来,他的脑子混沌不清,只听见有人路过,拿电话拨打了急救电话。他试图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只动了一根小指头。
刚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他不想被送回去!
两周前,曾海伟突然开始发起高烧,体温计显示三十九摄氏度,厌恶医院和吃药的他在家中休息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他的高烧就没有退下过。
家人终于忍不住,强行将他送到社区诊所,开了一些退烧药,逼着他吃下,却不管用。
曾海伟自己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什么样的变化,他背后那个伤口一直没好,发炎化脓,疼痛让他夜晚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逐渐他开始少尿,无法进食,身上肌肉疼痛。洗澡的时候,他看到自己喉咙、背上大片出血点散布。他头脑昏沉,眼前似乎出现了重影,那些出血点似乎遍布全身。
极度恐慌之下,曾海伟去了医院,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最后医生下了结论,出血热。
医生看着检验报告:“血小板量太少,肝肾功能已经出现损坏,需要住院治疗。这种病一般是老鼠传播的,你们小区是不是灭鼠工作没做好?”
他的话让曾海伟想起那只邪恶的猫,还有那个恐怖的夜晚。
是猫带来的那只老鼠,是那只猫害他变成这样的!
仇恨激起的报复心一发不可收拾,曾海伟根本不可能安分住院,他逃出医院,寻找着那些邪恶的动物,要将它们杀死。
误杀那老头让曾海伟头脑短暂清醒,很快他便无法主宰意识,逃跑途中陷入休克,被好心人再度送入医院。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能从病床上爬起来了。
狄斫站在窗外,病床上的人戴着呼吸器,身体情况急转直下。病危通知书连发数封,狄斫知道,他已经没救了。
能那么快找到杀人凶手主要靠的是戴玉玉,她看到黄干事,不知怎么想到流浪猫领养群里,前段时间热议的“杀猫人”。
那“杀猫人”被群里一个女孩撞见过,还拍了照片。但那人不仅不害怕,还威胁她:“我看见了你的脸,你也是个学生吧。只要你敢曝光我,我一定会杀了你。你知道,我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