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卫楠中毒不深,只出现四肢无力和昏沉疲惫感,不至于一辈子瘫在床上无法动弹。
“谢老大,卫……明王殿下是不是中毒了?我看他断手伤处的血颜色不正常。”王胖一擦眼泪,连忙问道。
谢策没理他,转身抓起书案上的纸笔迅速拟了一个药方交给王胖道:“照着方子抓药,熬好端过来,快!”
王胖子连忙捧着药方飞奔出去抓药了。
“谢……太子殿下,微臣才疏学浅,解不了化功散。”陈大夫一边给卫楠缝伤口,一边问羞愧万分地道,“都怪微臣疏忽,明王殿下一直不肯给微臣看他右手,微臣竟不知他右手已经中毒……还是事后从参加宫宴的人那里听来的……”
“你说详细点!”谢策一听,连忙问道。
陈大夫这才一边救治卫楠,一边将在家宴上听来的、关于卫楠中毒的前后的经历,以及上崇明殿后发生的事仔细说给谢策听。
谢策铁青着脸,一边听一边手上没停,快速给卫楠扎针护住心脉,以免余毒多过入侵。
王胖飞快地熬好药端了过来,谢策一把脱掉身上的银甲,只穿柔软的里衣,避开卫楠身上的伤口,轻轻将他抱在怀里给他喂药。
卫楠人已昏迷,根本喝不进去药,药水刚灌入唇缝,又从嘴角溢出来了。谢策连忙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口,捏着他的下颚,嘴对嘴缓缓渡给卫楠。
虽然谢策此时心中并没有什么旖旎之情,但陈大夫王胖等人还是尴尬得连忙侧头避开目光。
等谢策顺利喂完药,看着卫楠情况稳定了些,呼吸也渐渐稳定下来,李癞子这才“噗通”一下跪在谢策面前,默默流泪道:“怪属下无能,没有拦住陈聋子,导致明王殿下断腕,请太子殿下责罚!”
谢策轻轻地给卫楠右臂断腕处清理伤口,喉头哽得发痛,却强行压制着不正常的声线道:“不怪你。即便没有陈聋子那一刀,他的右手也保不住了……”长时间的血脉堵塞,卫楠的右手已经坏死了。
王胖默默抹了一把泪,道:“我去把你师父抬来……”说完就要转身出去。
谢策连忙制止他:“不用了,我在,不会让他有危险的……我师父重伤,别去打扰他老人家了。王胖,你去把周宪和周堂的家眷安顿好,一日三餐不许怠慢,更不允许任何人前去骚扰!”卫楠拼了命都要护住的人,谢策即便恨到了骨子里,也会等他醒来再处理。
王胖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那陈聋子呢?该怎么处置他?”谢策一进来,王胖就在他面前哭诉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但那时谢策脑子一直嗡嗡响,什么都听不见。这会儿卫楠情况稍微稳定了,谢策才慢慢想起王胖那些话。
李癞子和王胖见陈聋子一刀砍下卫楠的手掌,当即冲上去与陈聋子扭打在一起。在几个副将的协助下,片刻后这俩人才将力大如牛的悍匪陈聋子捆起来。
崇明殿温度低,卫楠一身伤必须马上要止血,李癞子和王胖在陈大夫的指挥下连忙将重伤的卫楠抬下山,直接住进了暖炉烧得最热的文武殿偏殿。
谢策嘴上说不怪陈聋子,心里却过不去那道坎。陈聋子对谢策有恩不假,可是他斩了卫楠的手,谢策一辈子无法原谅、也无法面对他。
他思考了片刻,道:“把他送回朝天山,终身不得下山。”
谢策将卫楠右手腕伤口清洗干净敷上药后吩咐李癞子道:“李将军,明王重伤,我不能离开他身边。军务上的大事还要仰仗你决策,若不能决策的,再来报给我。另外你去明王府将李京泽老太傅接进宫,让他出面安抚文武百官,处理朝堂事务。吩咐下去,大小官员,不论是不是太子一党的,只要愿意继续为朝廷效命的,只要没有犯事,可以既往不咎。朝廷机构不能瘫痪,三省六部该怎么运作就怎么运作。缺人的职位,先由同僚代劳。再出政策安抚京中百姓。”
李癞子这才愧疚地站起来,领了命出去了。
谢策又吩咐王胖道:“王胖,你照管好内宫众人,不准其他义军去骚扰后宫之人。不论是周宪还是范霄九,都等明王醒了再处置。”
王胖抹了抹泪,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现在这偏殿只剩下陈大夫了,他在明王府时早已习惯了伺候这两人,况且他是大夫,虽然医术不如谢策,却也能帮谢策不少忙。
“太子殿下,明王殿下身上伤口已经缝合完毕,臣去安排人打热水来给明王殿下擦擦身上的血。”陈大夫满手都是卫楠的血,用布擦了擦手,将糊满血的针线放入药箱,缓缓退了出去。
“有劳了。”谢策头也没回,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卫楠,片刻也没舍得挪开,似乎一他眨眼,眼前这人便会消失一般。
卫楠一身伤不能盖被子,只能将偏殿暖炉烧得很热。谢策雪白里衣被卫楠的血染红了,他却丝毫不在意,痴痴地看着卫楠染血的脸,用手轻轻替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这人闭着眼睛昏睡的样子,谢策看过很多次了,但没有一次这么安心。谢策做到了,他复国成功了,日后再也不需要卫楠替他殚精竭虑、去拼命了。
往后余生,该换谢策来守护他了。
片刻后,陈大夫带着宫人鱼贯而入,迅速将热水布巾准备好放在榻边。
“你们出去吧,我自己照顾他。陈大夫,去太医院多调几个人手照顾我师父。”谢策将宫人和陈大夫都赶走,自己慢慢替卫楠擦起身来。
一盆盆的热水变成了血水,卫楠身上的血迹终于被谢策擦干净了。他又替卫楠换了染血的被褥,这才将身上染血的衣服换掉。
卫楠这次身受重伤加上中毒,比任何一次都凶险,好几次都差点熬不过去了,全靠着谢策衣不解带地全力救治,各种名贵药材拼命用,数次把他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他一直昏睡不醒,不论是药还是粥,都是谢策嘴对嘴来喂的。刚开始陈大夫还会别过脸去,过了两日,他也习惯了。即便他在帮卫楠换药时谢策用嘴给卫楠渡药,他也能做到目不斜视手不抖了。
到了第三日,卫楠终于睁眼了。他只觉眼皮似有千斤重,头晕目眩,胸口无比烦闷,浑身麻木钝痛,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想动也动不了。
谢策三日没有好好休息了,都是眯一会儿就睁眼看看卫楠的情况。他这会儿正趴在卫楠身边小憩,突然感觉身边人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触电般瞬间弹起,见卫楠眼皮动了几下,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急切地问道:“哥哥,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卫楠努力了一下,终于睁开眼睛了。他昏昏沉沉地看见谢策焦急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勉强看了谢策两眼,抵不住席卷而来的困顿,又睡过去了。
虽然只是短暂的清醒,谢策也激动得热烈盈眶。他连忙用衣袖擦擦眼睛,给卫楠把脉。
卫楠的脉象总算稳定下来,不再如之前那般紊乱。谢策松了一口气,经过三日的抢救,卫楠的命算保住了。
接下来只需要好好安养,再想办法除掉他身上的毒。谢策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东夷人那边有曹靖秋和练师培两个老将;朝中有李京泽,谢策还把练若谦也调回京城了,让他协助李京泽;京城防务及各地驻军,有李癞子给他顶着。谢策只需要专心照料卫楠就行。
他轻轻将卫楠的右臂捧在手心,心痛得在滴血。这三日来,每次看到卫楠的断腕,他便万分后悔之前离开京城时,为什么不把他强行带走,为什么要听他的,让他留守京城……
每想到此,他就恨不得立即去天牢把范霄九碎尸万端。可是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卫楠殚精竭虑、用命换来的。怎么处理范霄九,谢策想尊重卫楠的意思。不但如此,周家那些宗亲,他也一个都没动,更不允许其他人去骚扰,只是把他们关在各自府内,等候卫楠醒了发落。
第72章 情痴
卫楠的情况稳定了,谢策这才急忙去照看聂如兰。聂如兰伤虽然重,却不在要害,只是因为之前用禁术耗掉了十年阳寿,整个人看起来无比憔悴。
“弟子多谢师父的大恩!”谢策没想到聂如兰肯为了卫楠差点拼上这条老命,跪在聂如兰床前哭得涕泪横流。
“起来吧,日后不可再跪我了,该是由我跪拜你。你是要当天子的人,跪天跪地不跪人,知道吗?”这么些年来聂如兰对谢策百般严厉,总算没辜负李京泽的重托,终于看到谢策复国这一天了。
谢策没有起来,也没有吭声,只默默地头抿着嘴唇。
“又怎么了?”聂如兰眉头紧锁,柔声细语没两句又被谢策的样子弄得没了耐心。
“师父,弟子不愿当皇帝。”谢策再次向聂如兰磕了一个头。
片刻后,在聂如兰的咆哮与嘶吼声中,谢策灰溜溜地滚出来了。他垂头丧气地走在回文武殿的路上,尽管被聂如兰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里还是打定主意就不当这劳什子皇帝。
他自认不是当皇帝的料,即便勉强当了,也不快乐。他只想跟卫楠在一起,逍遥自在。可是现在姜家除了他再没别人了,且他还是个注定不能有后的人,若是被赶鸭子上架当了皇帝,下一步岂不是要被逼着娶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