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楠一边心疼地拍着他的背,一边吩咐道:“快去将备好的药膳端上来!”
卫楠不让其他下人进来,屋里只有陈大夫一人,他平日可不做这种端茶递水的工作。但在明王如刀的眼神下,陈大夫只得放下身段小跑着去厨房端药膳。
“看你,这么大个人了,吃个东西还这么急,小时候李太傅教的东西都还给他了么?”卫楠一边用帕子给谢策擦着嘴角,一边嗔怪道。
一说起李太傅,谢策便紧张,他立即强行止住咳嗽,红着眼可怜巴巴地揪住卫楠的衣袖,紧张道:“李太傅不知道我……我昏睡过去的事吧?”
卫楠被谢策得举动弄得一阵心疼,谢策从小就没有什么自由,被太傅管得太严;稍大一点,又被聂如兰那般如虎狼般地教育着……现在长这么大了,长到他早就比李太傅、聂如兰都厉害了,却还是怕他们怕得要命。
就如同一头大象,从小被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即便它已经长到足够挣脱绳索、一脚就可以碾死驯兽人了,却再也没有了反抗之心。
卫楠天生性子坚韧,早年日子再苦难,都没能让他屈服半分。后来遇到洛青山这不拘一格的教育方式,导致卫楠貌似温顺,实际上内心比谢策强硬得多。
“他不知道。我把他打发去帮我劝说朝堂上那些老学究去了……你知道的,他们文人之间的事情,只有让他们中最有威望的人出马才能解决。”卫楠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柔声道。
“如今在京中,我也有能力护你一护了。你好好将养,若是西北军营没有大事,那些副将还能顶事,便好好在我这养上几日。让我好好补偿你,行吗?”卫楠将谢策的手握在手中,几乎是祈求了。
谢策却还惦记着卫楠的伤寒,他就着卫楠的手,用力将卫楠往床上一拉,卫楠便如愿地被他抱了个满怀:“哥哥,要将养也可以,你得日日陪着我。”
命不好的陈大夫刚好端着一碗药膳颤颤巍巍地出现在门口,便被屋中两人的惊得差点摔了碗。
他捧着药膳,头低得都快触地了,颤抖着一步步走了进来:“明王殿下,药膳好了。”
卫楠听到他的声音,抹了抹嘴坐起来,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放下出去吧,记得把东西给我送过来。”
陈大夫恭敬地应了声,实在抵不住心中的好奇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饱受摧残的“谢圣手”竟然一脸无比幸福地喝着明王殿下给他喂的药膳。
陈大夫心中叹服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人家被称为圣手不是没有道理的,自己只怕这辈子都不能达到谢圣手的高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心疼陈大夫三分钟
第60章 绸缪
谢策果真安心在明王府养起伤来。如今战争的局面已经明朗:谢策已经将整个西南收入囊中,又破了西北大营,私底下与练师培结盟,皇属军和江南大营等于不战而降。
大周还能动的只有东北大营,但东北大营是抵御东夷人入侵的中流砥柱,一直驻守东边国门,虎视眈眈的东夷人才没有机会入侵。若是强行抽调来对抗谢策,东夷人即刻就能突破防线长驱直入,到时首当其冲的便是京城。只要太子和国舅还没疯,便不会做这种无异于举刀自杀的举动。
除了守卫京畿的五千御林军,太子已经没有一支可以拿得出手的人马来抵挡谢策了。反正军务政务都有人顶着,谢策也不想太亏着自己。
谢策安心地在明王府足足养了十日,这十日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舒心的日子。卫楠日日陪着他,变着花样哄他开心,而他再也不用操心军务,也不用苦习医书。只需要躺着养伤,享受卫楠对他的柔情蜜意。
为了不让下人打扰谢策,也防止他们多嘴多舌走漏风声,卫楠不让除了陈大夫外的下人进入他寝殿所在的院子。
傍晚,谢策穿着一身青白衣袍,肩上拢了件狐裘披风,坐在院中凉亭下把玩着他那枚从不离身的玉佩。他看着院中落雪的腊梅,等待卫楠下朝回来。雪还在下,卫楠今日下朝比往日晚了许多。
陈大夫周到地把暖炉搬了过来放在谢策身边,这会儿正拿着扫帚“吭哧吭哧”地扫雪。
谢策住在明王府十日,陈大夫已经从大夫变成了家仆,但他却做得甘之如饴。因为卫楠不在时,谢策无聊了便会随便指点他一下医术,足够让他受用不尽。
谢策不像那些老师父们,总把自己的绝技藏着掖着不教给徒弟,他是想到什么便教什么。所以陈大夫服侍谢策也是尽心尽力。
“陈大夫,别扫了,这雪还在下呢。”谢策把手放在暖炉上烤着,对着干得满头大汗的陈大夫道。
“不行,这雪堆多了路湿滑,不扫怕谢公子您摔倒。”陈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干瘦的脸上全是笑意。谢策在他口中从高高飘在天上的“圣手”变成了接地气又亲切的“谢公子”。
“这大冷天的坐在这里吹冷风做什么?”卫楠的声音从院外响起。谢策抬头便看见卫楠满身风雪正往他这边走来。
“我在这等你。”谢策一下站起来,迎着卫楠快步走去,一把将卫楠的冰凉的手握着,牵着他便往室内走去。
陈大夫已经对两人的亲密行为见怪不怪了。他现在不再被传言困扰,众人都说明王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这几天密切接触下来,陈大夫倒觉得明王阴冷的外表下藏着一副柔善心肠。而且他对爱人专一体贴又温柔,并非自己当初想的那般多情风流。
他望着两人的背影叹道:“真是一对璧人。谁知道京中仕女们的梦中人、戏台上那个心狠手辣心机深沉的明王,现实中竟是这样一个人呢?”
室内暖炉里烧着银丝碳,温暖如春。谢策帮着卫楠把身上、头上的雪拂下,拉着他在榻上坐下,心疼地将他冰凉的手放在手心不停地揉搓,一边责怪道:“这么大的雪,也不叫人打个伞,手都冰了。”
“这不是着急着回来陪你吗?宫人去取伞,我等不及,便直接回来了。”卫楠脸冻得通红,微笑享受着谢策的温情。
“下次让人在马车上备着伞,不可这样不爱惜身体了。否则老了一身病,我可不伺候你!”谢策尤嫌手搓热得太慢,又将暖炉往卫楠身边挪了一点。
“这么凶,我这么快就色衰爱弛了吗?”卫楠看着谢策有些鼓气的脸,逗趣道,“谢圣手不管我,那我可晚景凄凉啊!”
谢策笑道:“你知道就好!对了,你没在宫里吃饭吧?”
卫楠将一双手都揣到谢策怀里,贪恋着他身上的温暖,慵懒地道:“没呢。在宫里和他们吃有什么意思,哪有回来陪你吃的好。”
谢策把卫楠在他腰上乱摸的手拿出来,递了一个暖手炉给他抱着,笑着道:“哥哥今日嘴这么甜,转性了啊!”
卫楠无视正在餐桌旁摆碗筷的陈大夫,笑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哪日嘴不甜了?”说完他自己都脸红了一下,轻咳了一下补了一句:“若是曾经有,那都是被你气的。”
谢策早就习惯了卫楠的嘴硬,笑而不语,拉着他坐到餐桌旁,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鹿茸鸡汤递给他:“先喝碗汤暖暖身子。”
卫楠今日下朝太晚,怕谢策在家等急了,嫌马车太慢便自己疾行回来的。宫里到明王府说远不远,但卫楠冒着大雪疾行两里地,也被冷风吹了个透心凉。
他将冒着热气的汤喝下去,身上的僵冷感才下去一点。等陈大夫走了,他才对谢策道:“今日太子和朝臣在朝上吵了半日,对怎么应对你也没吵出个结果。有人建议迁都,有人建议和东夷人议和,通通都被太子否了。”
谢策失声笑道:“迁都?不就是卷铺盖卷逃走吗?这天下大半已经在我手中,我看谁敢收留他们?不论他们逃到哪里也会被我找到。至于跟东夷人议和……”谢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没被周堂拍死吗?”
卫楠也笑了起来,道:“这人就是胸无点墨又立功心切的兵部尚书李司马,他不知道周宪的发家史。周宪最早就是从东北大营走出来的。他在东北大营的十年,东夷人与他之间的仇恨可不比他与你的浅。姓周的一家与东夷人仇恨不共戴天,绝无议和的可能。”
他说这话时语气中充满冷淡和嘲笑,仿佛自己不姓周一般。
谢策脸上笑意收了,眼里的怜惜之色一闪而过。他给卫楠夹了块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柔声道:“哥哥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再讨论。”
晚间,卫楠舒服地躺在温泉池里,温泉水刚好淹到他的胸脯。谢策背上有伤,不能下去,便坐在池边将双脚伸到池里泡着。这房里烧得比卧室更暖,卫楠泡了一会儿额头上便浸出了汗珠。
谢策双腿一摇一晃地搅动着池水,问道:“哥哥,如今周宪和范霄九都不管事了,以你对太子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卫楠泡得正舒服,一把拉过谢策在水中不停搅动的脚,在他小腿上亲了一下,道:“周堂不足为虑。他虽然有些小聪明,但胆气不足,不会铤而走险去走什么险招。我担心的倒是范霄九和周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