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卫楠回魂般走回床边,坐在床上任由陈尤青给他痼疾已久的右脚做疏通。
“陈大夫,太子殿下命你来照看我时,可说了什么?”卫楠看着陈尤青,突然问道。
陈大夫乖觉地道:“太子殿下只是让我贴身照顾殿下身体,其余没有多说。”
“他就……就没有半分……半分……”
“太子殿下对微臣这样的人,肯定什么都不会表露的,殿下。”陈尤青提醒道。
“也是。”卫楠泄气了。
当夜,卫楠睡得十分不安稳,不知是初来这灵山战场煞气太重,还是心中记挂着谢策的原因。
他做了许多梦,梦里谢策一会儿质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欺骗他,一会儿抱着他哭诉自己多想他。
“谢策……”
半睡半醒间,卫楠突然感觉有人靠近自己,可是却怎么都睁不开眼。他胸闷无比,像被一个大石头压住一般喘不过气,努力了半天,终于一下挣扎着坐起来喊道:“谢策,是你吗?”
“殿下,你怎么了?”王胖睡意朦胧的声音从外间响起。
“哦,无事,做了个梦。”卫楠心突突直跳,大口大口喘着气,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这些大爷才做梦,我们这些虾米连觉都不够睡的,哪里还有时间做梦!”王胖在心里骂骂咧咧,倒头又睡着了。
卫楠揉了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又躺了下来。他里衣已被汗湿,但他并没有起来换衣,怕惊扰了外间王胖的睡眠。
“哥哥”
朦胧间,又是低低一声空灵的声音响起,卫楠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细听之下,十丈之内没有发现除了王胖之外的任何呼吸声……
卫楠揉了揉眉头,叹了一声又躺下了,只道是自己太过忧心谢策,才出现了幻觉。谢策人在京中,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即便他偷偷跟来,以他那点轻功,根本不可能瞒过卫楠偷偷靠近他。
“这次把东夷人打退了,回去好好弥补他……如果他能原谅我的话。”卫楠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抚摸着枕下的无名匕首,慢慢陷入睡眠。
灵山边境有一道长长的峡谷,峡谷东北是东夷人的地盘,峡谷西南则是大齐。峡谷边缘还有一道长长的河流蜿蜒而过,正是从京城流向这里的临渊河。京中的所有战备物资,都是顺着河道运输过来。
东北大营驻扎在临渊河与峡谷中间的那片开阔高地上,居高临下地阻挡东夷人的进犯。
两日后的清晨,卫楠一身戎装,周奕周启兄弟俩也是一身甲胄,三人带着一万精锐来到被东夷人打垮的城墙后,看着那些士兵正趁着东夷人退去奋力抢修被破坏的城墙。
这座在灵山峡谷矗立几百年的古老城墙,长约千丈,将这峡谷拦腰截断,城墙东北面高约数丈,本是一道坚固的壁垒,将东夷人阻拦在东北荒原数百年,护中原几百年安宁。
如今,这老城墙被东夷人攻破,中间段被攻出好几个缺口,满目疮痍已经不能再用。斑驳老旧的墙砖,每一块都不知浸染过多少代人的鲜血。
“周奕,通知他们别修了,速速退去。”卫楠吩咐道。
“是!”
“周启,点燃火堆,注意分散些,别有什么规律,越自然越好,给人造成咱们大营起火的错觉!”卫楠微微一笑,看着周启稚嫩的脸庞。
周启看着卫楠英姿飒爽的笑容,不知怎地就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他,低声应了声便策马而去。
昨晚,卫楠重新布整后的巡逻队抓住了一波东夷杀手,细细审问之下,得知东夷人竟然探到明王来到灵山战场的消息,想要冒险抓住卫楠,用他来要挟大齐太子退兵,并约定一旦得手就释放信号,东夷重甲兵便会出动趁乱再冲杀东北大营,迫使谢策割让中原土地。
卫楠没想到自己散播出去的消息竟然这般有用,不仅令东夷人深信自己对谢策无比重要,还试图抓自己来要挟谢策。
他当即决定将计就计,利用这次机会勾出赤夷、玄夷二部重点打击,一定要将东夷人战力最强的部落彻底打垮,他们内斗升级,才会有人想要和谈。
卫楠这两日和曹靖秋反复探讨过东夷人作战的习惯。东夷人之所以难打退,正是因为他们的重甲骑兵战力很强。
他们与大齐士兵作战时,重甲步兵与重甲骑兵配合得天衣无缝:重甲步兵在前利用重甲和体能优势为重甲骑兵开道,摸清排查所有的障碍物和陷阱,冲杀得大齐士兵心惊胆寒后,重甲骑兵再高速冲锋,利用战马、重甲,以及骑兵铺天盖地的羽箭,几乎是无人可挡。
而大齐最缺的就是战马,更缺这样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大齐士兵面临东夷人的重甲部队,以往只能用人海战术往上堆。
陷阱之类的针对重甲兵的利器,在东夷人面前根本没有优势,若是重甲步兵遇到陷阱障碍,重甲骑兵根本不会出动,而且还会用他们擅长的铺天盖地的羽箭为重甲步兵保驾护航,让大齐士兵根本无法靠近。
卫楠命人在城墙缺口后的开阔地带挖上很多小坑,人踩下去还不到膝盖位置,然后用竹篾盖上,上面掩土。中间开阔地带撤去拒马,让东夷人的重甲步兵可以快速顺利通过。
卫楠抬头看着东边隐隐泛红,命人将从东夷杀手口中问出的联络信号发出去。
原本大齐无比重视的城墙突然间无人值守,又见大齐营地内竟然烽烟四起,紧接着又收到了杀手的手的信号,赤夷与玄夷两个部落将领相视一笑。
半响后,周奕周启兄弟俩便听见了东北边重甲出动的声音,虽然声音极其低微,但听上去人数众多,而且都是刻意压制着重甲与战马嘶吼的声音。
“殿下,东夷人出动了!”周奕有些紧张,他和东夷人交战多次,太熟悉他们了,这动静起码是赤夷与玄夷二部重甲部队同时出击的声音。
今年除夕以来,再也没有出现过东夷人两个最强部落同时出击的紧急情况,这二部重甲骑兵和重甲步兵若同时出动,起码有两万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
卫楠让人挖的那些小坑连陷阱都算不上,面对这两万重甲兵,大齐这一万人轻甲岂不是羊入虎口?
“别怕!”卫楠看了紧绷着神经的周家兄弟一眼,温言道:“一会儿看我号令旗,若看不见,便听战鼓。我令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怕眼前就是赴死,你们也得听我指挥。你们可做得到?”
“我做得到!”周启抢着回答,突然后知后觉地看了向他递来充满杀气眼神的周奕一眼,低下头不吭声了。
“殿下放心!我们兄弟誓死听从殿下号令!”周奕收回砍向周启的眼刀,对着卫楠拱手一礼。
卫楠欣慰地点头,随即下马站上了那辆最高的战车,举着战旗对着周家兄弟俩道:“奕儿、启儿!今日,我们三兄弟同心协力,将东夷人主战力灭了!”
“誓死听从大将军号令!”周奕周启兄弟俩对着卫楠拱手行礼。
王胖被肥肉挤成一团的五官都要愁出油了:这祖宗化身成旗令官,这不是东夷人的活靶子吗?他只得站在卫楠身边,试图用自己庞大的体积为他遮挡一二。
卫楠命神机营的机驽手和炮火兵埋伏在城墙缺口两边,周奕周启兄弟俩各带四千人潜在陷阱地带两侧。这些士兵全都身着轻甲,武器以长矛、战刀为主,行动起来比东夷人重甲部队灵便,但根本无法跟东夷人硬碰硬。
周奕周启兄弟年纪虽轻,却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们兄弟二人面对卫楠各种违背战场实操的指令,竟然都没有一点犹疑地照做。
东夷人重甲步兵从城墙缺口鱼贯而入,不明就里地冲向陷进,瞬间就七倒八歪趔趄得差点摔倒。但因为那些小坑并不深,那些重甲兵又很快站起来继续往前;后面的重甲骑兵见步兵可以通过,便策马冲锋。
战马和人不一样,马若在高速奔跑中遇到那么深的坑,绝对会摔得很惨。重甲骑兵冲到陷阱地带便人仰马翻倒了一地,而且还把前面正在小心翼翼前行的重甲步兵给撞倒一地,瞬间人吼马嘶,步兵和骑兵互相用听不懂的东夷话对骂起来。
重甲兵身着重甲非常笨重,根本无法顺利起身。随即,漫天箭雨和炮火黑压压地射来,东夷人的重甲部队便成了无力反抗的活靶子。
城墙两边的箭和炮石就像雨点一样地发射出去,东夷人重甲兵死伤惨重,只见炮声响处,烟火腾空而起,东夷人马血肉横飞,一片一片地倒了下去。
在硝烟弥漫中,箭雨炮火止息,周奕、周启的人马立即蜂拥而上,精钢长矛轻易地刺穿敌人的咽喉,轻便的战刀更是他们斩首利器。大齐士兵身着灵巧软甲,重甲在短兵相接、失去速度、人仰马翻的情况下,基本是等死。
等到日上三杆时,战场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赤夷与玄夷两万人马在卫楠巧妙又匪夷所思的指挥下,全军覆没。
“哥哥,全歼了!”年轻气盛的周启乐呵呵地跑过来,骄傲地看着卫楠。他脸上身上都是东夷人的血,却笑得灿烂,年轻的脸庞洋溢着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