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找到了任务的委托人,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商贾人家,开出的委托费十分可观,还主动为修士们包下了一座府邸给他们住,被顾谋拒绝了,带着修士们找了家离得近的客舍安置下来。
委托人姓黄,是一个刚在此地定居做生意的玉料商人,有一个六岁大的儿子,名叫满儿。
傍晚,他带着几人进了内室,一个半老的妇人坐在床边,妇人看起来保养得极好,风韵犹存,只是脸上挂了两行泪痕。
黄夫人起身将床帐拉开,几人瞧见了床上躺着的孩子,只见那孩子睡着时眉头紧锁,眉目看得出十分清秀可爱,只是印堂处隐隐发黑,嘴唇泛白,脸色蜡黄,两颊凹陷。
如果只是简单的饿的脸色发黄凹陷,印堂不会发黑,脸上也不会浮现出这种灰败之气,张嗣晨上前检查了一下,对顾谋说:“被吸了不少精气,但是不致命。”
张嗣润挠着白净的下巴,若有所思道:“真奇怪,哪有妖怪吸人精气不吸干的,还留了半条命回来。”
黄氏夫妇愣了一下,二人齐齐看向他。
“他……向来直言,抱歉。”张嗣晨歉意地朝他们一笑,将弟弟拉到身后,悄悄瞪了他一眼。
张嗣润瞪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有些委屈。
不过这话也有些道理,妖怪吃人肉□□血,本就可以将一个活人完全吞下肚,半点证据都不留,可是这小孩只是被吸了一些精气而已。据黄老板所说,满儿找到的时候还活的好好的,因为精气被吸得太多,回来后便整日昏睡,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醒着时口齿不清嘴角流延,什么也问不出来。
“满儿失踪了半个月,我们找遍了鄞州城都没找到,听说这边有不少拐子,我和他娘都差点以为再也将他找不回来了,结果在城南那儿的乞丐帮里找到了他,我儿竟然被拐进了乞丐帮当讨饭的,还被人打折了一条腿!”
黄老板咬着牙说,眼眶发红,连胡子都气的发抖。
“令郎找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吗,失踪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绝对是没有的,满儿只是贪玩,失踪前身上干干净净的!他本是圆圆胖胖、机灵可爱的!如今竟叫人糟蹋成了这副模样,大夫说他这条腿怕是再也……”
黄夫人说到这里,忍不住泪如雨下,捏着帕子颤抖道:“各位仙师,请一定要查出害我儿至此的妖怪,留这么个邪门的东西在这城里,我们一家子日后还得在鄞州城安家立业,属实心中难安呐!”
第9章 何为入帮礼
“我们黄家这次请仙师来,便是为我儿报了这个仇,平了这个恨,若是不铲除这妖孽,我们夫妻二人梦中都难安,万一这妖怪还惦记着我儿,以后再将他掳去了可怎么办呐!!”
黄老板气愤道,面上满是担忧,如今整个黄府里里外外都贴满了道符,生怕再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闯进来。
张嗣润看了看门上贴的那几圈随风掀动的单薄黄符,认真地道:“那些都是上香时用的净坛符,和驱鬼防祟没有关系哒。”
“……那,我们被骗了?”黄氏夫妇脸色一下子不好了,还隐隐有点面上挂不住。
张嗣晨适时出来解围:“净坛符与推祟符……颜色一样,偶有弄错也很正常,黄老板的宅子里我们没有察觉到妖气,一会儿帮您换成推祟符就好。”
“哦,哦……多谢仙师!”黄老板从袖子里掏出两张银票,讪笑着双手递上:“几位仙师辛苦。”
“不必了,这些简单的符纸也不值钱,举手之劳罢了。”张嗣晨笑着婉拒了。
“早就听闻天府之阁行事最为正派,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我们夫妻二人定会好好宣扬天府之阁的美名,让你们多赚钱!多接委派!”黄夫人赞叹不绝。
顾谋道:“夫人谬赞了,不必如此。”
几人又问了一些关于时间类的问题,以及鄞州城里的基本路线,第二天清晨,找黄府要了个熟路的家丁出了门。
顾谋三人先是在鄞州城四处逛了逛,留了一半子弟在城东搜查,三人则去往城南,据夫妇二人说,他们的满儿就是在城南的乞丐帮里找到的。
几人抵达城南,发现这里的乞丐果然和城东的有些不一样,有几个看着比较羸弱,走路缓慢无力,只是脸上未曾有满儿那样的灰败之气。
顾谋朝着糖葫芦摊旁边坐在地上乞讨磕头的小乞丐走过去,想问他一些东西,结果那乞丐本来在向过路的人们磕头,嘴里不停念叨着“老爷们赏点铜板吧”,抬头便瞧见一个身形高大的锦衣黑袍男子朝他走来,满面煞气,吓得小乞丐惊叫了一声,打翻了面前摆着的小碗,用手胡乱扒着散落在地的铜板,手忙脚乱地往后躲。
顾谋:“…………”
他看起来有这么凶吗???
顾谋又往前踏了一步,只见那头发蓬乱的小乞丐突然脸朝着地面跪下去,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浑身发抖。他以为有人要打他,所以先将最结实的后背留给对方,这样也能少受些伤。
小乞丐抖如筛糠间,余光瞧见那人竟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而不是抬脚就踹,于是一边害怕一边惊讶地抬头看向他。
张嗣润买了根糖葫芦,也和顾谋一起蹲在小乞丐面前,笑眯眯地将糖葫芦往他前面一递,一副温软的模样与身旁阴着脸的顾谋做对比,简直像乌云旁边突然撒下的一束阳光。
小乞丐看着那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咽了咽口水,抬起脏兮兮辨不清肤色的小脸,小心翼翼地说:
“是……是给我的吗?”
“嗯嗯!”张嗣润点了点头,认真地对他说:“你拿着吃吧。”
小乞丐将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才伸手去接那串糖葫芦,动作十分小心,还特意避开了与张嗣润的手指,三人仔细一看,脸色不约而同地变了变。
那小乞丐伸出的手,满是冻疮痊愈后留下的黑紫伤疤,更可怕的是中指、无名指、尾指全部折断,以一个扭曲的形状盘在手上,像一团肉瘤,十分吓人。
小乞丐接过糖葫芦后,突然往下磕了个头:“谢老爷赏赐!”
三人均被这猝不及防的磕头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小步,张嗣晨艰难地笑了笑,伸手扶他。
“不……不必跪着,你先站起来。”
小乞丐摇了摇头,说自己站不起来,腿刚折了,把破破烂烂的袍角掀起来给他们看,才发现他一条腿往关节的反方向折去,像是被人活生生拧过去的。
旁边卖糖葫芦的大爷叹息着插了一句:“这孩子上个月都在这儿啦,听说是讨不足钱,前几天刚被他说的什么……老大,拿铁扳子折断了一条腿。”
“老大爷您还知道些别的吗?”张嗣晨连忙问。
“不知道啦,这儿的小孩,问什么都不说。”
张嗣润眼眶已经湿热,看着小乞丐愤恨道:“什么老大,让人街边乞讨就已经够可恶了,为什么还要拧断别人的腿!”
“因为……因为这样看起来更可怜,心善的老爷们能多给些钱。”小乞丐说。
顾谋皱起眉头,道:“你们老大是什么人,你们交钱时的据点在哪里?”
“我……我不能说,说了会被打死的!”小乞丐害怕地摇了摇头,道:“我把糖葫芦还给你们,你们不要再问我了行不行……”
张嗣晨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眼里有些心疼,他轻轻地开口道:“你吃吧,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四。”
小乞丐被摸了头,下意识躲了一下。
“阿四,你不要害怕,我哥哥和尊主很厉害的!我们都是修仙的,抓到那个老大之后,你们就不用这样乞讨了!”
张嗣润真诚地看着他,继续说:“你一定要相信我们,而且就算你说了,我们也不会告诉别人!你和我们说,我们将整个糖葫芦摊都买下来给你!”
“管这块儿的人去吃饭了,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小乞丐听到糖葫芦二字,似乎有些动摇。
“把他扶起来,跟我走。”
顾谋让两人将小乞丐扶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又在几人周围布了一个隐匿结界,才开始询问小乞丐。
“阿四,你什么时候被拐的,今年有八岁了吗?”张嗣晨道。
“今年十二岁了。”小乞丐答道。
“十二岁了?!”
明明从小乞丐的身高看,应该都不过七八岁而已!竟然瘦成这样,太可怜了……
“尊……”张嗣晨转头,却发现顾谋不知何时走了神,便问道:“尊主,你在想什么?”
顾谋回过神,摇了摇头,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些什么呆,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从这里到祁始国有几天车程?”
张嗣晨一愣:“算上夜里歇脚,至少也要……五六天吧,太远了。”
“哦……”顾谋笑了笑,摇摇头,继续盘问阿四。
从阿四的话里得知,他原本不是鄞州人士,六岁时被拐,如今已经记不清自己老家在哪儿,再也回不去了,因为每个城池的乞丐,其实都有专人管理,每过一段时间,各个城池的乞丐便会轮流调换一次,因此官府也管不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