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如今不再是个没见过的世面的小马驹了,它淡定地伏在船头,在静谧的江水中顾影自怜。
到了徽州境,他便下了船,骑着小花一路西去。
七伬楼中,沈梦寒吩咐过追查冉紫云下落的人手,便带其他人回了金陵城。
阿戊与祁茂奇怪道:“在金陵城中安排不是一样的么?难道公子就为了查抄账册跑了这一趟?”
祁茂按了按他脑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红罗帐暖。
安王餍足道:“他要见,见见也无妨。”
冉紫云嗤笑一声道:“那人诡计多端,你小心为妙。”
安王一哂道:“他们这些身子不行的,不知人间极乐,才阵日里耍这些个阴谋诡计。”
冉紫云冷道:“你讲的是哪一个。”
安王冷笑道:“你知道我在讲哪一个,你为他呕心沥血,人家不见得领你的情。”
冉紫云一肃道:“别指桑骂槐。”
安王柔声道:“阿云,那人可不见得对你心软。”
冉紫云起身穿衣,举止间分明有肃杀之意。
安王轻叹,软了声音道:“阿云……”
冉紫云冷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背后搞的鬼,你弟弟唯你马首是瞻,他做的事,哪一件不是你授意?”
安王举手道:“我冤枉。小琰那孩子带兵带得少,性格又毛躁,手忙脚乱中出了纰漏也是有的,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冉紫云寒声道:“你要见便见,安排了时间地点通知我便是。”
言罢她已整束好衣裙,俯身在镜前补了一下眉毛,拢了拢头发道:“到时候被那人算计了,可莫怪我未曾提醒过你。”
沈琛笑道:“不必担心我,就下月初罢,我到时会回城住几日,就约在这里见面好了,你安排便是。”
冉紫云整了整发冠,心不在焉道:“好。”
沈琛披衣下榻,揽着她的腰道:“别气了,无论如何,先帮你将换心蛊骗到手好不好?”
冉紫云腰身一拧,脱出他的掌控,笑道:“我如今寄人篱下,哪里敢生殿下的气。”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便过了几招,沈琛叹道:“阿云,我简直怕你替他选中了我。”
冉紫云已经推开了门,回首道:“我若是选定了你,便不会同你讲这些了。”
沈琛无奈摊手道:“你对他太好了,我很难不去嫉妒和怀疑。”
冉紫云冷笑道:“你放心好了,他没有这个野心。”
沈琛道:“你了解的是从前问渠楼中的阿寒,你又了解如今隐阁中南归的公子隐么?”
冉紫云默然。
沈琛拢了拢衣服道:“阿云,他在北昭一十二年,武功尽废,身中奇毒,我若是他,也很难不去怨愤。说不定,也会想去争一争那个位子。”
冉紫云冷冷道:“你不是他。”
言罢转身便走。
冉紫云走出门去,迎着日光沉痛地阖了阖眼。
所有的得到都要付出代价。
尤其是他们这些出身勾栏瓦肆的乐伎,若不是靠得大树,又能拿什么去争?
可是,就算她用尽浑身解数,就算她贵为七伬楼主,又真的能逆天改命,改变自己、改变阿寒的命运么?
她其实无能为力。
她自己也不过是旁人手中的玩物罢了。
第六十七章 千里相随
孟夏时节,芍药牡丹开了一地艳丽。
冉紫云宫装端严,倚在栏靠上。
手上却是一只不伦不类的粗泥坛。
沈琛从她手中接过那一坛酒道:“少饮些。”
冉紫云斜觑他一眼,一手夺回酒坛,一饮而尽。
沈琛哭笑不得:“阿云,你恨我,别折磨自己。”
冉紫云冷笑一声道:“沈琛,别太瞧得起自己。”
“你心里有旁的人。”沈琛目光沉沉:“阿云,我也是个男人,你莫要太挑战我的底线。”
冉紫云朗笑一声:“男人?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心中只有男欢女爱那些事?”
她手指点了点他道:“我当阿寒是我的弟弟、我的徒弟,甚至是我的孩子。”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上下打量他一眼,轻声道:“你永远不会懂。”
沈瑀从远处回廊间走进,在水边抄廊前向安王与冉紫云一礼道:“殿下,冉姑娘。”
安王笑道:“小瑀不必多礼。”
沈瑀拾步走向牡丹花亭。
沈琛突然道:“小瑀,换心蛊带来了么?”
沈瑀脚步一顿,转而微微笑道:“自然没有。”
沈琛笑道:“我就随便问问,过来坐罢。”
沈瑀缓步上前,在沈琛与冉紫云面前坐定,怀中竟还揣着一个手炉。
冉紫云移开目光。
沈瑀开门见山:“若不是被黑衣羽林追杀得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求到殿下头上。”
沈琛笑道:“兄弟一场,若是能帮我自然是要帮的。”
言下之义,若是不合算,那他便不帮了。
沈瑀微微一笑道:“前岁公子隐南归之时,曾声称自己从北昭携带回了山河图。”
沈琛一怔,他当时亦听到了传言,欲趁乱在江中结果掉沈梦寒,谁料被谢尘烟阻挡,情急之下嫁祸给肃王。
此事冉紫云深信乃肃王所为,并未怀疑过他,如今沈瑀提到此事,沈琛不禁暗自捏了一把汗。
此言一出,藏身在梁间的谢尘烟也缓缓松开了握在照月剑柄上的手。
他们提到沈梦寒,他不由得有些好奇。
沈琛心虚道:“此事怕是做不得真。”
若是真有此图,他与沈璋出征之时燕帝便应有所嘱托,又岂会藏而不现?
沈瑀意有所指道:“沈玉隐身上并无此物,但不代表此物不存在人间。”
沈琛强笑道:“难道此物在幽王殿下身上?”
他与沈璋相争日久,宫闱之间的这点秘事自然早已传至他耳中。
沈瑀被他点出身世,大方承认道:“不错,如今也只有我,知晓此物在何处。”
冉紫云冷道:“若是真有此物,幽王殿下何不将此物献与陛下?”
沈瑀无奈道:“冉姑娘莫不是以为,山河图真的是北昭山川形势及布阵之图?”
冉紫云道:“难道不是么?”
沈瑀微微笑道:“自然不是。”
冉紫云不耐烦道:“别故弄玄虚。”
沈瑀一叹道:“山河图,乃是北昭前镇国将军纪朝设计的北昭兵符。”
谢尘烟浑身一震。
沈琛亦挑了挑眉道:“如此讲来,得了这山河图,便能得了北昭的兵权?”
沈瑀笑而不语。
“笑话。”沈琛道:“别说那纪朝已经死了有二十年了,若是凭借劳什子山河图便能调动北昭兵权,那岂不是讲北昭上下都是痴傻草包?”
沈瑀道:“自然不是,当年纪朝曾尝试在北昭行府兵制,曾在北昭各处设府兵卫,这些府兵卫在纪朝死后只有小部分归了杨进,大部分从此隐居不出,或是远遁塞外。”
沈瑀顿了一顿,意味深长道:“尤其是我们南燕的某一处,曾是北昭故地。”
沈琛与冉紫云对视一眼:荆湘道。
谢尘烟却不知这些前尘旧事,只是他们提到他的父亲,他暗自将原话记下而已。
他暗暗默念,冉紫云突然喝道:“谁?”
谢尘烟悚然一惊,冉紫云身形一晃,便要跃上牡丹花亭,谢尘烟本就对她杀意不决,又因她刚刚提起沈梦寒时言辞哀切所动,更是不忍对她动手。
照月不忍出鞘,冉紫云却不认得他。
更何况此处乃是沈琛别馆,守卫森严,沈琛能统领一军,武艺自然也不凡。
两个绝顶高手同时出手,谢尘烟顿时有些招架不住。
照月刚要出鞘,谢尘烟却瞥见沈瑀走出花亭,若有所思地望过来。
他与庾盛原勾结,必定是会认得天山寒铁剑的,长剑一出鞘,怕是就会被他识破身份。
谢尘烟转念一想,便狠狠捏紧了剑鞘。
不能暴露身份。
但他越是着急,却越是难以脱身。
沈瑀侍卫亦非庸手,沈琛临阵十年,什么场面未见过,见那少年心焦,心中便有了数。
他手下兵士很快便能发现此处不对,到时布下阵来,这个少年插翅也难飞。
他游刃有余地与谢尘烟纠缠,沈瑀侍卫下手亦狠厉,谢尘烟身上很快便挂了彩。
冉紫云突然轻哼一声,伸手按了一下小腹,眉尖微敛。
她动作细微,沈琛却顿时分心。
谢尘烟轻叱一声,照月虽不曾出鞘,剑鞘宝石依然锋利,沈琛顿时血流如注,谢尘烟足尖在亭檐一点,向院墙上扑去,逃出生天。
沈琛转眼去看冉紫云。
冉紫云在亭中坐下来,疲惫地按着额头,冷道:“不用管我,去追。”
沈瑀笑道:“无妨,他中了毒,跑不远。”
冉紫云冷哼一声。
沈瑀道:“既然冉姑娘身体不适,不如改日再谈。”
此举甚全沈琛之意,遂欣然应允道:“如此甚好,此地不宜久留,我另安排去处。”
沈瑀手指在袖中微微摩挲,笑道:“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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