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的月光何时照到此处;
在十一月望日的同一时间,顺江水穿过十二支江的交汇之处,日出之时到达的地方,便是朱雀谷的入口。”
“然后你沿着星辰的方向向东南走,便能找到朱雀的陨落之地。”
“这么麻烦啊……”谢尘烟小声抱怨道:“那我若是其他季节去,就要再多等一年了。”
谢柔难得温柔地拍着他道:“我会让他们将我葬在那里,若是他们重信守诺,你什么时候去,母亲的坟茔都会为你指明朱雀谷的方向。”
若是他们善待她的孩子,那么自然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谢尘烟骤然睁眼。
缪知广气喘吁吁地拉着小花、带着四娘回来,边踏进隐阁边骂:“谢尘烟!你的马和你的人一样不可理喻!凭什么不让老子骑!”
谢尘烟直直盯着他道:“是你去苍溪谷葬了我母亲。”
怪不得沈梦寒说缪知广去过苍溪谷,他去苍溪谷做什么,他是应沈梦寒之托,送谢柔的遗骨还乡!
缪知广没好气道:“是我!”
谢尘烟拉着他的手急急道:“你将我母亲葬在什么地方了?”
“当然是她要葬的地方!”缪知广想起来便要跳脚:“老子在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呆了大半年!来回跑了几次!什么日出日落,潮涨潮生!你们母子俩真能折腾人!”
谢尘烟狠狠地抱了他一下,转身去拉小花,脸上又哭又笑:“谢谢你……哎,谢什么啊,你应该做的。”
“我应该做的?”缪知广一脸不能置信,骂骂咧咧道:“谢尘烟!你要不要脸……”
话音未落,谢尘烟早已跨上小花不见了踪影。
周潜踱步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看来真是的是你应该做的,小谢知道赤焰草在何处了。”
谢柔的孤冢座落于一片起伏平缓的山谷间,谢尘烟早晨到达这里的时候,初生的朝阳正好温柔地笼罩着这一片山坡。
青草摇曳,野花芬芳。
山谷间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坟茔一直有人打扫,干干净净的墓碑立在明亮的日光之下。
谢尘烟认得,那是沈梦寒的字迹,他怀抱着他写下抱寒榭三个字,每一个微妙的停顿他都记得。
细风抚过,坟前的小花摇摇晃晃,似极了母亲的惦念与爱意。
谢尘烟脚步轻快,坐在坟前,紧紧地揽着石碑,撒娇道:“娘。”
他的母亲,给了他第一次生命,又即将给他第二次生命。
他一直被深爱,他被爱意浸润着长大,他渐渐长大成人,他怀抱着满盈的爱意与生机洒向人间。
日是月的轮回,秋是春的序曲。
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月光将黯然失色;他是阳春三月和暖的东南风,会吹散覆盖在爱人身上的深雪尘泥。
第九十四章 各行其路
沈梦寒稍稍好起来,沈璧带沈莹过来探望他,给他带来一个小小的书箱:“日前清理长安宫,在父皇书房中发现的。”
沈梦寒置在膝上信手掀开,手上却一顿。
谢尘烟视力好,立在沈梦寒身后望见盒中物,亦小小地轻呼了一声。
云笺清笔,字书却不似寻常女子般柔婉,铁画银钩,自有万千气象。
沈璧轻啜了口茶道:“这书箱形制特别,我与陛下都记得幼时曾在母后殿内见过类似的小书箱,只是年深日久,已经不记得放在何处了。如今已经唤了宫人去寻,若真的是你母亲遗物,再与你送过来。”
沈梦寒轻轻合上书箱,温声道:“多谢姐姐了。”
他倒是不意外宋瑶那里也留有林染的东西,人与人相交并非非黑即白,难以一言以蔽之。
沈璧放下茶盏,眼圈微微有些红道:“谢什么,本就是你的东西。”
沈梦寒留她在阁中用过了饭,沈璧便准备告辞回宫,沈梦寒见沈莹一脸欲言又止,便出言留她道:“我家中狸猫刚刚生了几只小猫,你可想留下来看看?若是有你喜欢的,再大一点给你送到宫中去。”
沈莹果真心动,却仍是偷觑沈璧脸色。
沈璧失笑道:“七哥家里自是无妨。”
她挽了挽头发,向沈梦寒轻叹一声道:“小莹看似软弱,其实心里是个主意定的。”
这分明是出了什么事,沈梦寒心下微沉。
送走沈璧,沈梦寒便坐在沈莹对面,轻声问道:“怎么了?”
沈莹抬眼扫了他一眼,小声道:“七哥,我想嫁去北昭。”
沈梦寒倏地挺直了身子,面若寒霜,目光陡然凌厉,冷道:“谁的主意?沈玠?”
沈莹吓了一跳,赶快道:“不……不是二哥,皇兄道你是不会允的,他叫我来问问你。”
沈梦寒适才松了肩背,柔声道:“那是怎么回事?”
沈莹绞着帕子,欲言又止道:“是元贺哥哥……他亲自写了书信给我,我愿意嫁。”
沈梦寒冷声道:“不行。”
他挥开面前茶壶,脸色气得煞白。
竟能偷传书信与深宫公主,这宫城中应当好生整顿一番了。
谢尘烟一个箭步上前,信手一抄,便将那茶壶接了。
沈梦寒心上一紧,赶快去拉他的手,促声道:“烫到没有?”
谢尘烟摇摇头,放下茶壶,轻声对沈莹道:“我叫人先带你去看猫。”
沈莹跟着良月走了,谢尘烟方才将沈梦寒推坐在椅子上,软声道:“你干嘛这么凶。”
沈梦寒气道:“元贺若是娶了沈莹,那太子之位便势在必得,拿我的妹妹去换北昭皇位,白得二十年两国兵戈平定,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话音一落,沈梦寒方才意识到元贺亦是谢尘烟兄长,下意识地抬眼看了谢尘烟一眼。
谢尘烟不以为意,同他挤坐在同一张椅子上,晃着他道:“那你也不应该与沈莹发脾气,她分明是有话要讲,为什么不肯听她讲。”
“若是她与元贺哥哥是真心相爱,你也打算棒打鸳鸯么?”
他见过元贺,对他印象尚好,直觉元贺并不是沈梦寒想象中那么不堪,更何况,他明知此举会得罪沈梦寒,却依旧做了如此选择,某种意义上,也代表了诚意——
但或许这与元贺是什么样子的人无关,沈梦寒在两朝夹缝中生存了那么多年,最明白其中不易,自然不愿意沈莹再去体会一遍他尝过的苦楚。
果真,沈梦寒道:“她还小呢,哪里知道怎样是好,怎样是坏。”
他手指微扣于案几,是个沉吟的姿势,显然是在盘算着什么。
谢尘烟无语道:“梦寒哥哥,有没有人讲过,你这个人看似温柔,其实很刚愎自用。”
他早便有所察觉,沈梦寒极少疾言厉色,可是他决定了的事情,旁人却极难去置疑与更改。
他有谋算的能力,亦有付诸于行动的实力。
沈梦寒愣了一下,转眼看向谢尘烟,桃花眼微不可察地弯了起来。
谢尘烟追问道:“有么?”
“有。”沈梦寒微微带了笑意,颔首道:“你。”
谢尘烟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道:“对,就是我讲的!子非鱼,焉之鱼之乐,你为什么要擅自去定义别人的人生应该如何?”
从含糊其辞地诱引他答应去刺杀杨进;到假意要他去白马寺看桃花,实际上已经替他打好了佛珠,准备送他出家。
再到什么佛子不应再染血,私下解了奈河蛊,又将他体内的或忘悄然换成了相忘。
他始终未能平等地去对待谢尘烟,他始终将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如今,他又打算这样对待沈莹了。
谢尘烟本来想与他争一争沈莹的事,一张口,便又开始委屈了:“凭什么去要替我做决定?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去做伤害我的事。”
沈梦寒张了张嘴。
谢尘烟眼圈红了。
沈梦寒按着他的头,有些不知所措。
谢尘烟道:“人生是我们自己的,我们有权利决定要怎样走。”
沈梦寒握住他的手臂,刚想开口,手下却蓦地一紧。
他隔着夏日薄透的衣袖,指尖颤抖地摩挲着谢尘烟的手臂,半晌方才抖着手去掀他衣袖。
谢尘烟亦不客气,将手臂举到他面前道:“痛么?”
沈梦寒眼尾渐渐泛红,俯身贴在他手臂斑驳的刻痕上,半晌方才哑声道:“痛。”
痛死了,痛得他心如刀绞,痛得他差点落下泪来。
谢尘烟控诉道:“我也痛。”
谢尘烟一想起来他在朱雀门上看到的那一幕便止不住哽咽:“痛死了,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保护我自己就是在保护你,这是你讲过的。”他质问道:
“可是你怎么没做到呢。”
沈梦寒沉默下来。
谢尘烟继续数落道:“如何立于世,应由我们自己决定,也是你讲过的。可是你总是在替我做决定。”
他与他讲过这么多的大道理,自己却依旧如同一个操心的大家长,大包大揽,亲力亲为,小心筹措,事事周全。
举步维艰。
“爱与不爱,都不是旁人能去替我们决定的,就算你是我的爱人,也无法去左右我爱不爱你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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