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谢致虚怕将人吵醒,做了个口型。
驿夫摆摆手,帮他将房门关上。
澡桶简直像一块冷气十足的冰,引诱夏夜里喝了假酒的不眠人,谢致虚赶紧除掉衣物,一脚踏进冷水,身上潮水似的热浪顿时熄灭一半。
他靠在桶沿舒了口气,假酒害人啊。但听隔壁睡熟的动静,与奉知常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身影,到底是酒水里掺了东西,还是他自己年轻气盛的原因?
老天,那团火去而复返,谢致虚将整个头顶没入水面,感到冷水已不能让他得到缓解。他需要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带着笑语的袖底香风,或者蕴着酒气偎上来的清凉肌肤。
从前他倒是同徐涛混过花街,但那时年纪小,把女倌当作姐姐胜过当作女人。
他脑海里回忆那些女人精致的妆容,然而折腾半天,那股邪火还是憋在心里。
可恶。谢致虚被烧得烦躁起来,他其实很久没有过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该这样纠结才对。怪了,他往奉知常的床榻瞄一眼,大家都喝了酒,怎么就我事多……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霜似的月华里,奉知常脸上有一层不正常的潮红,鼻息沉重。
原来你也中了招。谢致虚有点幸灾乐祸,下一刻见奉知常难受得抬手无意识抓抓脖子,皮肤上顿时留下几道红痕。
“……”
谢致虚猛地将头没入水面,感到头顶冒出蒸气。
耳畔不断有血液冲击鼓膜的回响。
二师兄是不是挺漂亮的……
当然漂亮了你才知道吗?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漂亮得有点像女孩……
啊可恶我在想什么!
露出水面的两只耳朵里嗡地窜出白烟。
水中悄然扩散。
哗啦一声,谢致虚出水,像所有初经人事的小伙,手忙脚乱从衣架上取下毛巾擦身,擦一半发现是自己的内衫,已然湿透了,顿时:“………………”
一声粗重的喘息,奉知常翻了个身,对着窗外凉风。
谢致虚只好将就披上外袍,轻手轻脚走过去。奉知常的脸上很少见血色,据武理说乃是修习雪山功法的母亲遗传之故,瞳色很淡,唇色也很淡,像一块冰,又像是琥珀,水光一浸就浮出内里秾丽的颜色来。
谢致虚握着袖子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汗水,手背贴了贴脸颊。热得发烫。
他的手背还带着刚在水里泡过的凉爽,奉知常无意识贴上来,发出一声微弱而熨帖的□□,修长的手指搭在谢致虚手腕上,半晌,将他的手掌翻了个面。
谢致虚看着那张依偎进自己掌心的脸,潮热得连带刚泡完冷水澡的自己也跟着又烧起来。
羽翅似的眼睫扑扇半天,终于睁开。那一瞬间水盈盈的眼波既茫然又难受,还不太清醒似地落在谢致虚身上,像在恳求一个纾解。
谢致虚唰地抽回手。
“……”奉知常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恢复了清明:
——吃错药了吧?
真聪明。
谢致虚给他比了个拇指。
奉知常懒懒地平躺,眼风扫过谢致虚,平日里像一把开锋的刀,今晚像一页半掩绝色的薄纱。
——你怎么在这儿?
‘我……’谢致虚心如擂鼓,‘我刚泡完澡。’
奉知常立刻坐起来:
——太好了,我也去洗一个,浑身黏糊糊的。
他去摸放在床头的木腿,没摸着,伸手给谢致虚,示意他借个肩膀给自己搭。
谢致虚正要上前,想起自己刚在那澡桶里干过什么,脸上腾地血气上涌,一边祈祷深夜里奉知常看不见,一边慌张道:‘这水洗过了,我给你换一桶来。’
然而说归说,一时好像也没办法把驿夫叫起来又陪自己打一桶水。
奉知常不出声地扯开衣襟领口,真是难受得狠了,胸口白皙的皮肤被□□过似的浮现一层艳红,胳膊又招了招。
谢致虚盯着他看了片刻,上前俯身抄起膝弯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奉知常吓了一跳,抓着他后脖衣领:
——做什么!我就让你扶我一把!
这回轮到谢致虚不作声,踹了一把凳子到澡桶边上,轻轻将奉知常放下,单膝跪地给他解衣袍。
奉知常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当是师弟服侍自己,半推半就的。
——太客气了,不用不用……唔,谢谢。
衣袍敞开,只剩半截的右腿就暴露在夜色里,上次帮奉知常泡澡时谢致虚也见到过,只是当时没敢细看,那从膝盖处被截断的空荡荡的残疾,让谢致虚有种多看一眼就会被灭口的错觉。这次奉知常没有多说什么,他一向痛恨被人发觉自己的残疾,但好像拿谢致虚没有办法。
——这水怎么一点也不凉?
谢致虚心道,那当然,我都替你烧开了。
奉知常迷惑地掀起眼皮瞧他。
谢致虚立刻住脑,想起他和奉知常之间还有心电沟通。
他把视线移向别处,尽量不看奉知常,但耳边尽是水流浇上皮肤又滑过肌理、充满画面感的声响。
幸而此时隔壁也开始不安分。
“太热了!”他听到武理的一声惨叫。
呼哧呼哧呼哧——是越关山在吐舌头。
“嗯……”
细声细气的□□,微若蚊嘤。谢致虚偷偷偏过头,眼角映入抓在木桶边沿泛着青白的指节。
他猜到了奉知常在做什么,一时间心火腾地又冒起来。糟糕了,谢致虚扯扯外袍,盖住自己的反应。
——你怎么不说话?
奉知常被抱回榻上,药性得到纾解后整个人都散发着舒适慵懒的气息,像朵诱人而不自知的花苞。
谢致虚替他盖上毯子,避开视线:‘晚安。’
翌日清晨,驿馆还没供应早餐,鱼管崇的车夫就拍门将一行人叫醒。
武理和越关山都挂着黑眼圈,越关山已经从一头精良猎犬变成了街边有气无力的老狗。
“整一晚没睡着,”武理痛苦地说,“太热了,真的要蒸发了,是我的问题吗?是我年轻火力壮吗?”
“是你吃错药了,”谢致虚说,并补上奉知常的惯用语,“眯缝眼。”
奉知常推着轮椅从旁经过,谢致虚极有默契地跟上去帮他上马车。
——做什么,不用了。
当着众人的面,奉知常有点不高兴。
‘好的好的好的。’
谢致虚一边嘴上答应他,一边将他抱进车厢。
几人各自在车厢里东倒西歪试图补觉,谢致虚和武理凑在一起研究鱼管崇留下的地图。通往郢州的路线连接江口,后半段转为水路往东。
“到底是想送我们去哪里?”谢致虚摸不着头脑。
武理道:“这就对了,你自己都不知道,侯待昭当然也不知道了。”
谢致虚:“不不不,实际上昨夜有人告诉我,侯待昭和郢州以北的势力泾渭分明。我认为外爷只是想将我们送出侯待昭的管辖范围,他以为我们只是同侯待昭有恩怨,却不知侯待昭的背后是朝廷,盯上我们的人是王赣手下。”
“郢州以北?”武理说了几个人名,“都是王赣门生,怎么会同侯待昭互不待见?”
奉知常闭目养神,听他们讨论,越关山还有点发热,从不离身的裘袄都垮了一半,叉腰贴着武理瘫在座上,说:“那个侯待昭,如果是间谍,总有来历吧,说不定从前在朝为官,同王赣有什么恩怨呢?”
两人受了提点,陷入沉思。
突然一道闪电劈过脑海,同时说出一个名字——“侯承唐?!”
“等等等,”谢致虚连忙道,“年龄对不上啊!”
“对的上!”武理激动道,“你傻吗,你六岁时他十八岁,你如今都二十了,他当然得有三十几!他就是三问书院毕业的!”
“可是!”谢致虚竖起手掌,示意大家冷静,“侯承唐十八就死在了江陵,侯待昭是四年后才加入归壹庄,如果他们是同一人,那这四年他去做了什么?!”
——他去了苏州,准备先收拾了仗着祖辈荫庇豢养府兵的土皇帝梁氏一族。
奉知常冷冷道。
谢致虚:“!!!”
“所以,”武理听了谢致虚的转述,总结道,“他们的目的不只在于打击武林绿林,还要收拾地方豪强、集中权柄。侯承唐十八登上金殿,三千策论名扬海内,才华过人野心勃勃,正要在朝堂大展拳脚,却被一死勾销,派来做这等见不得光的勾当,难怪和背后主持者——丞相王赣有矛盾。但杀你灭口是王赣的命令,十三年前的湖中孤岛也好、两年前的归壹庄大火也好,都不能留下活口。没有活口,那这些事便都是走狗们为了讨好主人私自犯的罪,一旦有了人证,便出师有名,什么檄文都能捏造出来,只要画上人证的押……”
比如徐晦在遇仙楼里搬出谢致虚来指责侯待昭的罪行。
这半句话武理没说,但在场谁都心知肚明。
车内沉默片刻。
越关山偏头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武理和奉知常都看着谢致虚。
谢致虚想了想,说:“不打算找侯待昭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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