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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惘 (麦客)


  谢致虚将昨夜脑中闪回的各种画面梳理一遍,邛山只有老四一个傻子,谢致虚当然知道那些是属于奉知常的记忆,有些像他误入了奉知常的梦境,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恐怕和奉知常给他吃的药丸脱不了干系。
  那药丸目前还没有体现出别的功效,或许只是奉知常借此想告诉他些什么。比如谢致虚掏心掏肺地同奉知常讲了一晚上当年的众人也有各种无辜之处,而奉知常只想告诉他,最无辜的是那个遭遇绑架月余也无人去解救的小孩儿。
  这个认知让他十分无力。二师兄要这样想,那这局真是没法解了。
  不过他还得到了些别的信息。
  先前他分析当年的绑架案是针对秋家,而之所以李代桃僵是因为秋横刀解救梁汀不力。然而现在看来,绑匪的目标一直是梁家,是为了得到梁家的某样东西而绑架了梁小公子作为交换。并且,假如当年真的砍下了梁汀的右腿送给梁老太爷,其间又发生了何种变故使梁老太爷能认下眼前这个四肢健全的假梁汀为孙儿呢?
  这些问题直接问奉知常,肯定不会得到答案。不过谢致虚还有别的办法。
  “说说吧,”谢致虚取下梁汀嘴里的布团,坐到石床边,“梁大公子对这次被绑架有什么感言?”
  梁汀被绑了一天一夜,又睡在潮湿的湖边山洞里,体内本就有余毒还未拔尽,此时简直面如金纸,谢致虚都怀疑梁稹要是晚来几天梁汀会不会就撂他和师兄手里了。
  “呸呸呸!”梁汀即使身陷囹圄也不忘讲究,吐尽嘴里唾沫,有气无力地吩咐谢致虚,“……你给我换张干净的布来,再用这团布,等你们落到我手里我真的要把你们五马分尸。”
  “哟,这么喜欢被堵嘴啊,”谢致虚说,“你看我们这儿,哪来的干净布给你。我衣服你要不要?我自个儿还没干净衣服换呢。”
  他的衣服滚了泥土泡了湖水,被荆棘灌丛划得四分五裂,胸口还糊了团不明膏体,稀里哗啦得他自己都不想欣赏自己这副尊容,梁汀更是立刻表情厌恶作势欲呕。
  谢致虚警告他:“别吐啊,吐了还是你自己睡这儿。”
  梁汀:“………………”
  这少爷半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我问你,”谢致虚切入正题,“这山洞集音效果这么好,昨晚我在外面说了什么你应该差不多听全了吧?有什么感想没有?”
  梁汀仰面躺在干草堆上,即使彼此都心知肚明他是个假少爷,他那副姿态还是端得又矜贵又高不可攀。
  “没什么感想,”梁汀懒懒地说,“我对迟早要落网的绑匪的绑架理由没有兴趣。”
  嘴还挺硬。谢致虚笑了笑:“嗓子还疼吗?”
  “我听说,梁府的小公子,九岁之前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哑巴,九岁之后突然能开口说话,虽然声音怪了点,好歹是有声音了,你觉得这是为什么?”谢致虚问他。
  梁汀也笑了,扯起半边唇角:“你说他是哑巴,他就是哑巴么?你怎么不说,他是因为声音太难听了,被家人勒令不得在外人面前开口呢?”
  谢致虚心中一咯噔。
  “活着的人都说梁府公子是个哑巴,那是因为听过他声音的人坟头草都及腰高了。”
  梁汀注视着洞顶,娓娓道来:
  “我小时候在秋家,虽也是个少爷,有奴仆使唤吃穿不愁,记忆里却常被我亲娘搂着哭诉,说我姨母只因嫁进了好人家就如何如何,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生下个外姓儿子却比我这个姓秋的更得外爷宠爱,说我受了委屈,将来祖业迟早要给姓梁的夺走。我那样小的年纪,本该万事不留心,也给我娘念叨得很羡慕那个传闻里众星拱月的表哥。后来我娘亲手将我送进梁府狸猫换太子,我想她那时心中虽也不舍,恐怕也以为是替我谋了个好前程,将来她和我爹都能指望我了。只是我们谁也不知,外人看梁府是个金窝,梁府里的人,从大夫人到小公子,都拿它当油锅地狱煎熬着。”
  假扮梁汀一事,只有秋家人知情,第一个把关的就是梁汀的亲娘秋大小姐。
  秋横刀把他送到秋大小姐跟前,大小姐只说了一句话——
  “长得像我。”
  她已经忘了儿子的长相。
  因真正的梁汀是个哑巴,秋横刀便要他从此也不能开口说话。他从小是被爹娘捧在手心的孩子,养得胆子很大,就去问秋大小姐“一句话也不能说吗?那就没人和我玩儿了!”
  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小禾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因他这也算在人前开口,让秋家的秘密见了光。
  然而秋家的秘密也好,梁家的子孙根也好,大小姐都不在乎,告诉他想要说话也可以,只要学得同梁汀的声音一个模样。
  梁汀的声音就是捏着嗓子宛如小娘子唱戏一般。
  表哥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他吃惊极了,觉得又好笑又丢人。男孩子嗓子又尖又细,娘们儿唧唧的,像个宦臣,讲出去要给人笑话。
  所以梁家丢不起这个脸。
  他初时只觉得好笑,但因被拘着不能说话,要想说话只能掐着嗓子,实在难为情得很,久而久之就觉得愤怒。他替梁汀愤怒,因为他做了梁汀,梁汀是他,他就是梁汀,人总会心疼自己,对自己格外宽容。
  凭什么不能说话!
  女孩子的声音有什么好笑的!
  全天下的女孩都是娇娘子,全天下的戏伶都明珠玉!
  他与从小在嫌弃与忽视中长大的梁汀不同,是个爱玩闹的性格,很快就结识了城里的孩子帮,有人笑他是假丫头、带把儿的姑娘,他提拳就揍得那些同龄孩子鼻青脸肿,边揍还边细声细气地笑话他们“小哥哥,小郎君,怎么脸肿得跟州桥头张屠夫家挂的猪头似的?不如叫你们猪头哥好了,好不好听?好不好听?!”
  一个“好不好听”打一拳,打得从城西到城东没有不服他的,打得以陈融为首见了他就反射性捂脸大叫“好听好听梁哥儿的声音最好听!”
  等他的新父亲梁稹和新爷爷梁正辅终于意识到他已经在外无拘无束晃悠大半年时,一切都无法挽回,梁汀小霸王已经在苏州城里出名了。
  梁家人总怕他在外面丢了梁家脸面,秋家人比梁家更提心吊胆,他们怕他泄露秋家秘密。
  他其实知道秋家总会在他外出时派人暗中跟随,但因为年纪小,考虑不周全,以为那些都是外祖和姨母派来盯着自己的,常常自以为甩掉了尾巴偷偷和伙伴汇合。
  他有两个如影随形的跟班,一个是前任小霸王陈融,被他用铁拳收服,一个是城里蜜煎果子家的儿子,陈果儿,在他之前也是个受人欺负的小结巴。秋家那些人也就盯这两个人盯得最紧。
  以前他还不知道,陈融是杭州陈家的小公子,在苏州亲戚家暂住游玩。杭州陈家和苏州梁家是世交,都是卸甲归田的将军之后,秋家不敢动陈融,但未必会放任陈果儿继续和他没边没界地亲近。
  蜜煎巷子里长出枣树的那一天,他坐在街头看人演悬丝傀儡戏,发现说书和唱戏是这世上听众最多的行当。
  梁家人简直要疯了,没想到小公子要把这破嗓子全天下宣扬出去,秋家人也疯了,没想到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如同禁书不给旁人瞧上一眼的秘密竟要被编进戏文搬上舞台,供大众娱乐。
  他就在这两家的“追杀”里满巷窜逃,唱一场换一个阵地,有时还边唱边换,终于为他日后跟随爷爷梁正辅学习祖传轻功打下了坚实基础。
  梁老太爷说:“有脾气!有血性!是我梁正辅的亲孙子!”
  这句话之后他终于真正得到了梁汀的身份,秋家也不敢轻易动他,他可以仗着背后靠山横行无忌,做个货真价实的公子哥儿,或者做戏台之上恣意发言的孔卸任。
  “我可怜原来的梁汀,那些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梁汀最后说,“但我也看不起他,因他原本用不着那样活着。你昨晚同那个人说你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一样的人却得到了天差地别的待遇。我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我得到这一切凭的是我自己,替换人生没有给予我什么,是我拯救了梁汀这个名字。”
  他虽是十分衰弱的模样——怕是奉知常为了制服他还用了别的什么药,绑缚的绳子只是个摆设——眼里却亮着光彩,是他一直以来示人的傲气。
  谢致虚点点头,说:“可我也没打算问你的人生总结,只是想问问你对十三年前梁汀遭遇绑架的事了解多少。”
  梁汀噎了噎,不满地横了谢致虚一眼,嘴角一撇:“十三年前我也就将满八岁,你见过那家大人会拿绑架案当睡前故事讲给八岁小儿听?”
  也是。谢致虚略有失望,又听梁汀“不过”道:“我娘……哦,是我亲娘,送我去梁家前抱着我哭了整宿,说全是因为我姨母的错才将秋家逼到这步田地。”他耸耸肩:“别的就不清楚了。这事你应该去问那个人啊。”
  “你俩不是一起的吗?”梁汀眼珠狡猾地一转。
  这人脑筋倒是挺灵活。谢致虚决定还是少和他交流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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