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昏昏沉沉地醒来,好不容易看清人,便听到黄均说:“现下三王子亲自问话,本官劝你速速从实招来,莫要再垂死挣扎。”
十三自是不把黄均放在眼里,但却不能对三王子失礼,他挣扎了两下,低下头给三王子行了礼,声音有些虚弱:“王子。”
三王子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点头道:“行了,本王子问你几句话,你如实交代。”
十三道:“王子问吧。”
“你是最后一个进十一房中的,那时那人还好好的是与不是?”
“是。”
“十一与其他人关系并不好,唯有你能和他称得上朋友,黄大人也查过,其他侍从压根没进过十一的房门。若不是你,便是平日伺候十一的下人?”
黄均一听扯到驿馆下人,刚想解释,便被三王子堵回去,他见十三没回,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十三干裂的嘴唇似乎发声有些艰难,废了好久的功夫才道:“属下不敢,只是,也不是属下所为。”
三王子没搭理他,思索片刻将宁清唤过来,轻声问道:“你说,他会不会所言非虚?”
宁清伸手安抚住三王子的情绪,对十三说:“我问你,茶壶里的东西是不是你倒掉的?”
十三显然愣了一下,宁清不等他狡辩,拖了张凳子到他身边坐下:“你别急着否认。我问过下人,十一死后房中没人,下人便不急着日日收拾。前两日我们去时你正巧在屋里,那时茶壶里已经空了,且没有残留的茶水痕迹,可见是前几日就被倒掉的。”
宁清盯着他的脸道:“你是怎么在人死后不久,一回到驿馆就将茶壶倒空的?除非茶壶里的青钱子就是你下的。”
魏尧进来觉得,宁清这人看上去喜浪荡爱潇洒,但认真时一言一行皆透露出世家公子的作风,皮囊外表千变万化,内在涵养却不是一日之功。魏尧看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欣赏和审视。
三王子听他说得这番话顿悟,这确实是个极大地破绽,十三若无法解释,任他喊冤诉苦也没人救得了他。
宁清自以为把住了他的命脉,不料十三抬头嗤笑了一声,困难地睁开眼,看着他道:“现下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信,便暂且不说这个,我只问公子,毒药呢?”
宁清心下一顿。
“公子不妨派人去找,若能找出毒药再来质问我不迟。我还是那句话,我没做过,就是用尽招数也别想屈打成招。”他闭眼前状似不经意地瞥了黄均一眼,将黄均吓出冷汗,大气不敢出一声。
宁清也不恼,起身道:“好,我成全你,好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宁清走到黄均面前时,他心里已是四处打鼓,宁清见他那欺软怕硬的样子,虽不齿却不能当众甩他面子,只笑道:“黄大人还需管管属下,否则下次来时人已经被弄死了,叫我们问谁去?”
宁清面上虽笑着,但眼底却泛着冷意,将黄均看得一瞬间慌了神,连连称是,等着他们面踹了那属下一脚:“混账东西,手下没轻没重的,再敢如此本官非剥了你的皮!”
众人懒得看他做戏,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三王子上了安国公府的马车,问宁清:“现下怎么办?”
宁清此时完全失了方才的杀伐果断,也不管在三王子面前失礼,倚靠在厚厚的软垫上,神色总算好看了些。
“去驿馆,将十三的屋子挖地三尺,翻个天翻地覆,不信没半点蛛丝马迹。”
第9章 凶手
陶吉的其他侍从正翻着十三的屋子,宁清闲着无事也跟着转悠。十三的屋子与十一相差无几,不知是身为暗卫的通病还是什么,出门在外,离家大老远的竟只带这些细软。不知是否是东西带多了,会使身手施展不开,宁清如是想到。
走了一圈,宁清明白十三为何能对他那么信誓旦旦。这屋子一眼到头,压根费不了多少工夫。
果然没等多久,一名侍从抱了一叠衣物来回:“王子,都翻过了,并无可疑物品。”
“可查仔细了?”
“是,屋子里并无暗格,眼下能看到的地方都查过了。”
陶吉看了宁清一眼,宁清倒是不急,还冲他笑了笑:“那便先如此吧,我总不能真把官府驿馆的地撅了。”
宁清见那叠衣物上有个香囊,拿起来看了看,同其他侍从腰间别的并无不同,大概同衣裳一样都是佩的,绣工不过尔尔,气味倒还别致。
宁清将香囊放回原处,看向魏尧:“眼下无法,只能再从驿馆的下人入手,看看能问出什么。”
宁清起身向陶吉告辞,陶吉问:“你这就走了,不再做什么吗?”
“王子这几日跟着我们奔波不如趁着今日无事好好休息吧,有消息我们再告知你。”
宁清与魏尧同坐一架马车回府,一路上一个闭目眼神,一个百无聊赖地看窗外解闷。到了府前,魏尧才睁开了眼。宁清心想这位爷是真不怎么待见他,两人独处时总来闭目假寐这一招。
林荣在车下见到宁清正要出来,忙道:“公子,方才东宫传话,说是太子妃约你进宫一叙,正巧你不在,如今人走了有一会了。”
宁清正要说话,魏尧从他旁边经过,一跃而下,没费多大功夫就下了车。
“你别下了,直接进宫吧。”
魏尧应该要去校场,他的那匹黑鬃马已由部下牵到门口,那马见了主人欣喜地发出了一声嘶鸣。宁清方说了句好,他便一步上马,疾驰而去。
宁清对着他的背影张牙舞爪,咬牙切齿,见魏尧的部下正以一种难以言语的表情盯着自己,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吩咐车夫:“走吧。”
马车在东宫门口便被拦了下来,宁清下了车,在偌大的宫殿里绕了几圈,从一个不起眼的侧门进了撷风殿后头的书房。
太子已等了些时候,见他来了笑道:“兰誉快来,今日父皇赏赐了些雨前龙井,孤特地命人泡了一壶,你我一同品赏。”
原先房中的近侍已被差遣开,书房里只有他们二人,太子也不计较皇家最为重视的那套尊卑有序,亲自拉起衣袖为宁清倒了一杯茶。
宁清接过茶杯啄了一口,茶香醇厚,入口清爽,咽后唇齿留香,不愧是御供,实为佳品。
虽是好茶但并无过多心思细品,宁清问:“太子为何突然让我进宫来?”
方才在马车上宁清就想明白,东宫差人来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毕竟以宁涣的性子,才成亲这几日,即使是真的有事也会先传信告知,绝不会直接传了娘家人进宫。且方才进宫时,按理该有宫人给他带路,可宁清进门起便没人搭理他,好让他在东宫行动自如,这更说明请他来的是太子而不是太子妃。
朱御将茶盏放下,唇角浅浅一弯:“陶吉王子的侍从无故暴毙,你和魏尧陪着调查几日了,可有蹊跷之处?”
宁清靠着头将手肘撑在桌上,思量片刻:“蹊跷倒算不上,目前虽不能肯定凶手,但已经有眉目了,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还未可知。”
“嗯,如此。”朱御垂眸思索,理着利害关系,“这次孤大婚,北狄王派三王子庆贺孤就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如今在陶吉王子即将返程时偏偏死了一个侍从。”
“太子以为是陶吉王子自演自唱了一场戏?”
“孤这么想,但也保不准是碰巧。”朱御见宁清近日越发神采飞扬,更衬容光,难掩姣姣公子之姿。他突然想起一事,开怀笑道,“兰誉成亲后好像更自在了,想来安国公待你不错。”
宁清正喝着茶,听见此话差点呛到,忙澄清道:“诶,太子爷可别说笑了。我爹虽严厉,却是真心为我,魏尧那人极不好说话,更难交心。而且…”
“而且什么?”高高在上的太子,偶尔也如市场上交头接耳,论家长里短的七大姑八大姨一般好奇。
“而且我觉得他挺不待见我的。”宁清说得颇为愤愤不平。
“兰誉你…”太子看他的眼光说不上的怪异,宁清隐隐有预感他说不出什么让自己高的话。
“你该不会是被冷落了吧?”
宁清双目微瞋,看向太子,无奈道:“太子爷,你就别再打趣我了。”
朱御见好就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不玩笑了。孤找你来还想问问,你和魏尧成亲有些时日了,可发现他有何问题?”
“并无,或者说我还没找到了解他的机会。平日他要上朝,下了朝多半在校场练兵,晚饭时分才会回府,在府中日日晨起练武、睡前打坐。陶吉王子来后还要带着他四处游玩,就是真有什么,也没时间。”
朱御轻叹一声,起身走到窗前:“魏尧人虽在帝都,他手上的北疆三十万大军却被父皇视为心腹大患。”
宁清跟到他身边:“魏尧从前的老部下多在各地当差,许多已是一方大员,手中掌着兵马的不在少数,确实是个威胁,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不可轻举妄动。”
“孤知道。”朱御想起和祥丰帝说的话,有感而发,“当年魏尧的父亲魏老是伴着父皇开国的大将,父皇特赐国姓魏与他,皇恩浩荡。魏老仙逝后魏尧承袭将位,不料竟比他父亲更有谋略,击退北狄,护我大魏国土,何等威风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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