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尧听罢,看了穆靖一眼,回头道:“东夷王是有分寸的,想必不会做出这种扰乱太平的事。”
孙胤愣愣地看着他,往后退了几步,指着他难以置信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穆靖笑着走到他面前:“孤不是说了吗,没孤的吩咐,没人会进来。”
孙胤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但他想着穆靖的动静这么大,外头很快就会知道风声,那些老臣虽然平日里啰里啰嗦不给他好脸色,可到底迂腐,最讲求名正言顺。穆靖不管是想孙宣登位还是出于别的目的,那些人断断是不会同意的,只要拖到那些臣子来闹,他就还有生机。
他这点小心思早就被看穿了,穆靖道:“你若是心里想着那些臣子会来,孤还是劝你别痴心妄想。”
“你,你又做了什么?”
“谢楚玄为首的老臣,忠于先王,念着先主的情分才忠于你,可你的王位是怎么的来的,你自己清楚。这两年你将南蛮管理的一团乱,他们本就不服你,不过是看在你父王的面子才始终兢兢业业地扶持,若是他们知道了真相会如何?”
孙胤明白了,难怪穆靖近来刁难他,还想扶持孙宣上位,原来是知道了什么。可这样的事,没有实证如何让人信服?
他冷静下来:“东夷王这是从我那王弟处听来的消息吧,这些都是谣言,是孙宣不满父王选了我,心怀怨恨说得话,如何能信?您怎么能听他一面之词就这般呢?伤了情分,反而让他坐收渔翁之利了。”
这样不见棺材不落泪,穆靖倒是有些佩服他了,死到临头还想着用离间计,看来也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若无证据我怎会如此气定神闲?”穆靖道,“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
孙胤有些踌躇,可是不应该啊,他登位后将人都处理的干干净净了,怎么还会有证据?
“你虽然将当时经手的人都杀了,可到底百密一疏,那御医受你胁迫不得不做,却给自己留了一手,将他开的方子帖了一份送去孙宣那,笔迹对得上,且上面还有他亲自摁的血手印。你以为派人杀了他全家便能安然无恙,却没想到他早就将证据留下了。”
如今孙胤是无话可替自己辩驳,索性破罐破摔,质问道:“不管这王位是怎么来的,如今我就是南蛮的君王,你胆敢对我下手,就别想堵住天下人的嘴!”
“这就无需你担心了。”穆靖喊了人来,吩咐道,“将他按下去,杀了。”
看着步步紧逼的侍卫,孙胤慌了,尽全力挣扎全逃不开,他大喊:“孤是君王,谁敢动手?你们放肆,还不把我放了!东夷王!叔父饶命啊,大不了我自动禅位岂不更好?”
“放开他。”
孙胤好不容易逃生,顾不上别的,忙抱住穆靖的大腿:“我膝下还有几个儿子,若我就这么死了,孙宣上位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不如,不如说我病了,病得很重,理不了朝政,又念及王子幼小,当不了大任,将王位传给孙宣,这样,这样他就名正言顺了。”
穆靖与魏尧对视一眼,而后看着孙胤道:“你这话说的也对。”
“正是呢。”孙胤见他松动了些,忙道,“我可以些禅位书,只是叔父要答应不杀我,让我余生能安稳度过。”
穆靖想了想:“我的目的达到了,杀了你也无用,你若肯写下禅位书,再写一封告罪书,我便留你的性命。”
“告罪书?”
“禅位是给百姓的说法,可臣子们不是傻的,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如何能平复?”
“对,也对,还是叔父想得周到。我这就写。”
宫人取了笔墨来,孙胤赶忙到桌案前写了封禅位书,让人收起来,又写了章告罪书,洋洋洒洒四五页,将他毕生的才华都写尽了,末了小心翼翼地递给穆靖。
穆靖看过后点点头,让人拿了出去。
“既如此,孤念在你父王的面子上饶你一命,城外有处庄子,你即可就去,你若安分,余生便可安稳度过。”
“多谢叔父。”孙胤给他拜了一拜。
“去吧。”穆靖挥了挥手,有侍卫进来带人,这次孙胤没有挣扎,乖乖地跟着走了。
他走后,殿内一下子就安静了,魏尧问道:“王上真要这么做,只怕后患无穷。”
穆靖面色舒缓了些,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坐吧。”
他坐下喝了口凉茶,说道:“孤承诺的前提是他安分,可你看,他像是安分的人吗?”
魏尧明了,露出微笑。
这边玄武殿前,谢楚玄带着几个老臣已经闹了良久了,田塍带着人拦着他们,宁清好说歹说劝了半晌,心想魏尧那要再不解决,他就没唾沫应付这些人了。
好在总算盼来了人,宁清接过信看了看,复交给谢楚玄,他看过后皱起了眉,再传给其他几人。
“胡闹!”谢楚玄骂了一句,不知指的是谁,而后道,“今日我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此事没法善了,我们也不会包庇!”
说罢,他甩了衣袖扭头走了,其余几个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忙跟了上去。
田塍问:“他们这样算是默认了?”
宁清舒展着筋骨:“他们早就对孙胤不满,只是也需要找个由头。他们在这纠缠了半日,却只是与我扯皮,并无别的举动,你信不信,他们也在等。”
他笑道:“都是些老狐狸,既然给了理由,他们又怎会不趁机见好就收呢。”
宫外,孙胤在马车里正庆幸自己方才的机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点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当时那情景若是硬碰硬,只怕他已经身首异处了,暂时妥协写下禅位书,等日后东山再起,痛斥孙宣与穆靖等人逼宫胁迫他写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反正逼宫是真,百姓和其他官员定会站在他这边。
在他七想八想之时,马车已经停了。孙胤也不指望有人请他下车了,自己拉开车帘,下了车,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田,回头疑惑道:“这是什么地方?”
面前几个侍卫迅速散开,将他团团围住,拔剑相向。
孙胤咽了口唾沫,急切地寻找可逃的地方,却无破绽可钻。他吼道:“穆靖就是个小人,出尔反尔!”
余音未落,利剑一闪而过,他的脖颈上出现了一条细线,血色迅速晕染开。他缓缓闭上眼睛,倒在杂草地上,双目惊愕地睁着。
翌日,南蛮王病重的消息昭告天下。说是嘉州一战后南蛮王便日日惶恐,惴惴不安,以致心力憔悴,近来更是病入膏肓,只怕时日无多了,因子嗣尚幼,难堪大任,念及六王弟孙宣德才兼备,先王在时也颇有赞誉,特立为世子,继承大统。
南蛮这的事算是了了,宁清和魏尧本该即刻回去,可孙宣与他们一见如故,便想多留些日子,便让田塍先行一步,回去看看费添是什么状况。
这几日,孙宣已经住进了王宫,寝殿不是历代南蛮王住的那个,因他如今还未名正言顺,只能暂居偏殿。近来宫里忙着整修,穆靖帮着准备一应事宜,他反而成了闲的那个,日日在书房看书。
宁清和魏尧来时,他正看着什么入迷,像是个画轴,见到他们来,放下手里的东西。
“你们来了。”
因名分未正,他们也不必行大礼,作揖行礼便可。
宁清笑着走到他身边:“殿下喜爱看书,这是好事。”
孙宣忍不住笑了,摆了摆手:“不过是无聊看些闲书打发时间罢了,宫里忙得紧,我出去走一趟又得麻烦不少,倒不如在书房静静待着。”
魏尧道:“殿下仁厚。”
“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一事。”孙宣从屉子里取出一张纸,递给魏尧。
他低头一看,惊诧道:“是药方?”
孙宣颔首:“这是治热疫的方子,我听说先前大魏南疆发生了热疫,你们后来自己琢磨出了药方,这东西未必有用,但也可借鉴。一张纸罢了,若能让天下百姓得益,总好过放在屉子里沾灰。”
魏尧瞥了一眼,与先前萧远所写的大致相同,但有一两味药有出入,将这东西带回去,他必定很高兴。
“在下便替百姓谢过殿下。”
宁清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出这几日一直围绕着自己的疑惑:“我们与殿下先前并无牵扯,殿下却好像对大魏的人独有偏爱,不知是否有渊源?”
孙宣想了想,将方才看的画轴交给他,宁清展开来,画上是位女子,虽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可隐隐能看出是个美人。
宁清不解他的意思,便问:“这是?”
“这便是研制出热疫方子的人。”
宁清惊道:“是女子?”
“正是。她是大魏的游医,到南蛮时恰逢热疫横行,那时整个南蛮的大夫都拿这病没法子,谁也想不到,最后竟是一个大魏的女大夫制出了药方。”孙宣道,“直至如今,也只有王室中的几个人知道她的来历。”
“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宁清道,“殿下这是爱屋及乌。”
宁清与魏尧拿了药方,顺便辞行,孙宣明白他们事多,也不再挽留,次日他们便踏上回湟州的路,行途中,听到南蛮王薨逝,新王继任的消息,听说登位大典定在半个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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