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方要起身与礼官寒暄几句,便见身后小太监拿了个木匣上来,打开赫然又是一封圣旨。他一时琢磨不清,眼下只能已听旨为先。
只听礼官面不改色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相宁珂承之子宁清,节操素励,才德起于翰林,清约闻达朝野,经明行修,忠正廉隅……”
宁清低着头,心里忍不住揶揄道:这说的是我吗,圣旨当真是不管好坏,硬生生往上套。
“安国公魏尧为国为民,尽忠职守,近而立之年无有妻室,特为二人赐婚,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钦此。”
钦此二字如一锤定音,将宁清劈了个外焦里嫩。魏尧?他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那日赏花会他与魏尧一见,虽然魏尧面上并没说什么,但他们二人因为聚客斋的一番话生了龃龉不假,魏尧此举不知是什么意思。
众人已久伏在地上,一阵寂静后,宁涣小心的抬头看了兄长一眼,她担心宁清过于震惊,失了礼数。
礼官咳了两声,道:“宁公子,接旨吧?”
纵然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却不是发作的时候,他缓缓直起身,接过圣旨:“臣,谢主隆恩。”
礼官识趣,只说了几句祝贺的话便先行离开了,一屋子的人你看看我看看你,都不知如何是好。
宁清脸色倒还好,颇为冷静的发话:“好了,你们该忙便忙去,别都堵在这。”
众人散去,宁涣留下,刚要开口,宁清便笑着拉着她的手:“你总算要出嫁了,太子成婚,必定有诸多事宜,今后你有的忙了,趁着现在多休息。”
“兄长…”宁涣欲言又止,宁清宽慰道,“你不必担心我,等爹回来我再同他商议,你先回房吧。”
无法,宁涣只能听他的,跟着小桃回房去了。
宁珂承回来便从管家何伯那听到消息,问道:“那公子现下在何处?”
“在厅里等您呢。”
宁珂承原以为宁清定然是抵死不从,至少也要寻他诉苦,见了人后却不想他如此淡然。
“爹,你回来了。”
“嗯。”宁珂承将大氅递给何伯,坐下看着他,“我也是今日上朝时听陛下说时才知道的。你,打算如何?”
“我知道,事出突然,爹必然事先是不知情的。”宁清明白,他爹这么说是怕他误会。虽然平日里他爹不待见他,但那是爱之深责之切,没人比他更清楚。
“如今圣旨已下,除了遵旨并无他法,再说了,就算儿子想抗旨不尊,难道不怕您打断我的腿吗。”宁清玩笑道。
宁珂承一时无言,良久后才道:“你如此顾全大局,为父,甚是欣慰。”
宁清等他爹无非就是要表明态度,如今话说完了,便行礼退下了。
沐浴更衣后,宁清倚靠在榻上,将事情想明白了。
魏尧此次回帝都,多半就是为了娶妻,不管他自己是什么意思,陛下那已是心急如焚,巴不得他早日成家,在帝都里安份住下。娶男子一事,约莫是魏尧自己的意思,自然不是因为真心喜欢,魏尧大概对自身处境心如明镜,不愿耽误好人家的闺女,于是就来耽误他。
第4章 拜访
皇帝登基十二年,头次赐婚便是双喜临门,左相府的门槛被来来往往的亲朋好友、京官显贵踏了个遍,一时间风头无二。
赵旻本知道魏尧有意娶男子,但听说是那日聚客斋里狂妄议论的纨绔后,不免大吃一惊,拉着魏尧,一脸怀疑他中邪的样子,问道:“将军,你为何…娶那纨绔?”
因为大婚,安国公府如今里里外外都在修葺,魏尧看着户部派来的人里里外外的忙活:“我早和你说过,看人莫要浮于表面,那人至少不是表面上那样无能。本就打算娶男人,是谁其实不重要,至少他不像那些书呆子一样无趣不是吗?”
魏尧转头冲他微笑,赵旻哑口无言。
“府中事宜你看着就行,我出去一趟。”魏尧拿起他放在一旁的披风,双手一摆便将披上身系好带子。
赵旻问道:“将军要去哪?”
魏尧头也懒得回:“宁府。”
宁府前厅热闹却与宁清无关,从前来往的多是些酒肉朋友,如今仿佛苍蝇看到肉,一拥而上,他懒得去一一应付,只让何伯稍微客套几句,不至于面子上难看便可。眼下他只管在房中看书,乐得清闲,只是他难得这么安分,倒将宁珂承弄得愁绪万千,又废了不少唇舌说了些“出嫁前毕竟要顾忌点,免得夫家难看。”的胡话,将他爹气的七窍生烟,把他赶回屋才算了事。
宁清方才吩咐林荣去厨房取点时新水果和瓜子果脯,林荣拿了东西准备回去,经过长廊时竟瞧见魏尧在门前同何伯说话,赶忙躲到树后偷听。
“公爷怎么亲自来了,可是有要事?”
魏尧语中带笑:“也没什么,就想来正式见见你家公子,他人呢?”
何伯人实诚,如是说道:“我家公子这几日都在府中,现在应该在房间看书,我差人为您带路。”
“多谢。”
林荣一听,直接上门了,这还得了,赶忙先行一步跑回去通知他家公子。
宁清津津有味的看着书,刚要翻页,林荣便冲进房,将瓜果一类的盘子放在桌上,顾不得喘口气,两步跑到他跟前。
宁清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气冲冲的,捡到什么宝贝了?”
林荣忙摆手,宁清不甚在意地扭头继续看书,只听林荣喘过气,气急败坏道:“安国公来了,现在已经由人带着过来了!”
“谁?”宁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魏尧!”
宁清霎时将书合上,下软榻:“真是冤家路宰,不见!你便说我不慎染了风寒,病中烦闷外出赏花去了,让他从哪来回哪去。”
宁清动作迅速的整理好衣服往外走,走前还不忘带走一盘瓜子。
林荣一见他家公子跑了,恨不得也跟上去,不等踱步几回魏尧便进屋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恭谨道:“公爷怎么来了?”
“闲来无事,来见见你家公子。”魏尧余光瞥见桌上还带着水珠的葡萄,心下了然,仍不戳破:“他人呢?”
给林荣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照着宁清的话原模原样的回,斟酌后委婉道:“只在不巧,我家公子昨日染了风寒无趣,心情不大好,前脚刚出去赏花去了,谢谢公爷好意,不如您先回去,今日真是不巧。”
魏尧不说话,只是笑着,那笑看的林荣莫名胆颤,要不是怕被公子揍他就要坦白了。
正僵持着,碰上小桃拿着布料从门前经过,正巧听见,停下诧异道:“公子病了?那怎么我方才见还在花园待着,如今风这么大,你也不怕再受了寒!”
魏尧一脸笑意看着林荣,将他看得后背发凉,干笑道:“是出去,到府内花园赏赏,也不敢让他走太远。”
这话林荣说了自己都没脸,好在安国公看着不是要追究的样子。
“那你便带我去花园吧?”
实在是抵挡不住,林荣只好带着人去了后院。
刚进花园,魏尧便看见宁清躺在前方亭子的躺椅上,喝着茶磕着瓜子,嗑瓜子的声音仿佛踩着鼓点,颇有些音韵,看着好不闲适。
魏尧看了看林荣,林荣却受不了这样的审视,忙道:“小人先退下了,公爷和我家公子慢聊。”
宁清刚将手伸向盘子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宁公子好雅兴。”
宁清闭上眼在心里骂道:当真冤孽。
转过头来脸上带着诧异,仿佛全然不知,忙起身行礼:“安国公怎么来了,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无妨。”
两人一同坐下,魏尧扫了眼院子里的花草,虽不如御花园名贵繁多,却看得出是精心照料着的,开得甚好。他回过头对宁清说:“上次御花园草草一面,还未来得及和宁公子深谈。”
宁清含蓄道:“还未深交却要成亲?”
魏尧一笑而过,自顾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宁公子?”
“在下名清,字兰誉。”
“芝兰玉树,休声美誉,好雅清的字,自己取的?”
“不,母亲早殒,去世前特为我取的字。”
许是年代太久远,宁清看上去十分淡然,突然想起道:“只知道安国公单名一个‘尧’,可有字?”
“正是‘昭倬’二字。”
宁清思索一二后道:“《诗经》中有‘倬彼云汉,昭回于天。’之句,可是公爷取字的出处?”
“是。”魏尧想不到他这么快就能想到出处,确实不可小觑,“从前读书时最爱这两句,后来就取了作字。”
魏尧身为大将军竟有如此书生意气,倒令宁清开了眼。
“公爷文武双全,在下佩服。”
魏尧不喜拐弯抹角,喝了口茶将茶盏放下,随意道:“成亲一事是我唐突了。”
宁清暗暗想:原来你也知道。
“兰誉在帝都风评如何想必自己也清楚,我成亲是在所难免的,至于为什么选你。”魏尧笑了笑,“两次见面给我留下了点印象,便懒得多花心思再挑选一番了,至少兰誉的长相胜人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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