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掌柜对他嫣然一笑:“我这里有青粳饭、蛇盘兔什么的,你们应该还没弄吧?要不来拿一点?”
季玦看这小娘子与他分外熟稔的样子,心想这才几天,江瑗就与她搞好了关系?
盛情难却,他跟着进了隔壁铺子。
岂料苏小掌柜一边拿东西,一边与他说话:“我们上次说的那个,田尚书和崔尚书的话本子,出下册了,讲的是田尚书端午误饮雄黄酒,突然露出了狐狸耳朵,被崔尚书发现之后一通威胁的事儿……”
季玦:……?
“对了,兵部的周尚书也插足了。”
季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市面上还新出了一本什么郑相的私生子传……”
季玦拿了蛇盘兔,赶忙道谢,就要告辞。
“哦,对了,田尚书和崔尚书那个话本子我买了两本,特意给你带了一本儿,你要么?”
若是江瑗在此,一定会没脸没皮地收下。
而季玦徒劳地张了张嘴,道:“不,不必如此……”
“你还不好意思上了,拿着啊。”
她把手里的两本簿册塞进季玦怀里,笑道:“探花郎下次再来啊。”
探花郎再也不想来了。
他冷着脸回了家,钱二郎正坐在新扎好的秋千上晒太阳,春日的风很是和煦,他半眯着眼睛,招呼了季玦一声。
季玦应了一声,钱二郎转过头,就看到季玦手里拿了两本书。
“我说怎么不见人了,原是买书去了,买的什么书?”
季玦把书塞进了袖子里,掩耳盗铃般遮住封皮,就怕钱二郎瞟到书名。
索性钱二郎也只是礼节性发问,秋千可比季玦重要多了。他又眯起眼睛,道:“我猜也就是什么孔子孟子,什么国史疏注之类的……”
季玦点点头,回了正房。
他拿出其中一本,看封面上赫然几个大字,写的是“莲叶何田田”。
看着也挺正经的啊?
只是他随意翻了两页之后,就觉得这书拿着烫手了。
其中化名的清菏、田卓,映射的是哪两位,再明显不过了。
而且其辞藻之直白露骨,简直……不堪入目。
另一本书叫什么“花月五驸马”,看名字就知道不是那么正经,季玦没敢翻开。
江瑗竟如此……
季玦学富五车,一时竟词穷了。
这个混不吝的,顶着他的脸,都与隔壁邻居聊了什么?!
季玦倒了杯茶,冷静了一下。
他本想将书扔掉,突然间叹了口气。
他找出一个锦盒,把两本书放进去,把盒子扎好。
他又把盒子放在钱二郎怀里。
钱二郎仰起头,疑惑地看着季玦。
“有机会把这个给殿下送过去。”
钱二郎点点头。
有情人嘛,有来有往,挺好。也不知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
过了下午,云彩慢慢遮住了太阳,雨一点一滴地落下。
清明,总会是有一场濛濛的细雨的。
雨时下时停,沾衣不湿。
季玦和钱二郎带着油纸伞去踏春。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满地的黄花犹如散金。
路途中行者,歌者,舆者,马者,络绎不绝。
季玦拿起腰间的酒壶,正欲饮上少许,想了想,又恐江瑗跟着他醉了,又把酒壶放回去。
——江瑗此时应该正在太庙祭祖,半分差错也出不得。
他慢悠悠地走着,走到京郊的浣花溪前。
杏花悠悠吹了满头。
溪边一个少女正在扑黄花上的白蝶。
她看到季玦,明显惊了一下,绣鞋下发出声响,蝴蝶也一惊,扑在了她的眉尾。
她一动不动,眼睛慢慢睁大,睫毛一颤一颤——那白蝶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她对着季玦轻轻笑了一下。
浣花溪上见卿卿,眼波明,眉黛青,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蜓。
——季玦再次见到了这个少女。
他朝她点了点头,便走去了另一边。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带着两个丫鬟跑过来,笑骂道:“郑福,你让我好找!”
“明月?”
“诶,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你刚才又去哪儿了?”
“那边的桃花林啊!快点,我们一起去!”
郑福点了点头。
“你说你,出来玩儿,不要这么无趣嘛……”
林明月握住郑福的手,脚步轻快,离开了浣花溪。
江瑗从太庙回来,把厚重的礼服换下来,沐浴更衣,就想着要去见一见季玦。
绿绮道:“季小郎君此刻应在京郊寻春,并未回来。”
江瑗就消停了。
绿绮又拿过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道:“季小郎君送过来的。”
江瑗有些欣喜,还有些期待。
江瑗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拆着盒子。
不知道这盒子打开,里面会是什么呢?
第30章
绿绮看着江瑗这副表情,问江瑗道:“需要妾回避一下吗?”
江瑗被这话说得摸不着头脑:“需要吗?”
绿绮就继续站在江瑗身后了。
江瑗解开扎盒的绳子,眉眼弯弯,嘴角也弯弯。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错。
盒盖打开,两本书映入眼帘。
看到封面后,江瑗瞳孔一紧,又合上了盖子。
他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嘴角依旧弯着,转头问绿绮道:“你刚才看到盒子里是何物了么?”
绿绮摇摇头。她还没来得及看,江瑗就眼疾手快,又把东西捂回去了。
“前几日府里不是出了好些东西吗,金银今早儿还找你对账呢,你不去她那儿坐坐吗?”
绿绮点头退下,走时看都没再看一眼那个盒子,但江瑗总觉得她在笑。
她笑了没?没有吧?
江瑗的笑脸顿时垮下来。
……她应该没看到吧?怎可能看到啊?没看到吧?
我觉得她笑了,她大约的确是笑了。
江瑗闭眼,用手扶住额头。
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是季玦送过来的。
……大意了。
江瑗仔细回想,之前在季玦心里,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陛下登基的几年里,肃吏治,设边镇,征伐四克,威振戎夏。”
威振戎夏的江瑗拿起那两本连三流都算不上的十八流小话本儿。
仰着头,把话本儿盖在脸上,像是没了呼吸。
.
清明过后,季玦下车伊始,去翰林院当值。
唐安得了个翰林院修撰,而季玦和方朗授翰林院编修。虽然这二人还未回京,季玦却已经开始了工作。
他们主要修前朝史书,比起在江瑗府里看账本,这个活计轻松很多。
翰林院清贵,虽过得清苦些,同僚却还不错,但虽说君子不党,派系却也分明。
季玦几不沾边,方枘圆凿倒算不上,却也有些独立了。
等到唐安和方朗回京入职,新人变多,值房又多了些鲜活气。
这一日散值,唐安在安乐坊备了宴席,邀请一起修书的同僚们赴宴,权当烧尾,顺便联络联络感情。
季玦入席后,行酒令走了一轮,戏台上也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这一出是《牡丹亭》的第十出,只见那台上的小旦,戴了套熠熠生辉的点翠头面,那头面光彩夺目,却没压住他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
“添眉脆,摇配珠,绣屏中生成士女图”——当真如戏里陈最良所说的一般。
这句水磨腔一出,清糯婉转,懂行的人一听,就知台上是难得一见的大家。
唐安身着一天青色儒衫,手上摇着水墨折扇,还能跟着台上唱上两句。
“子宁这把小嗓不错呀。”方朗调笑道。
唐安拱了拱手,笑道:“莫要拿我说笑了,腔好唱,味儿难磨,跟台上真正的行家比,不就是班门弄斧吗?”
季玦听着唱词,问道:“台上这位……是?”
“这不就是那位千金难求的柳大家吗?”
季玦又向台上看去,台上“停半晌、整花钿”,正唱到了步步娇。
双瞳剪水,能让所有人见他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柳青荧?”他问。
其他人点了点头。
酒过三巡,众人微醺。台上的《游园》唱完了,《惊梦》正唱到山桃红。
转过芍药栏,说了几句只能说在梦中的词句,小旦明显羞了。
旦作羞、生前抱、旦推介。
然后柳生强抱丽娘下,花神上来了。
台上的闺门旦在此时好似看了季玦一眼,这一眼与他大家小姐的眼神完全不搭,竟带了一丝妖媚。
众人喝得醺醺然,话语间便随意了许多。
“为了请他,我可花了大价钱,”唐安道,“场次由他高兴着排,也只唱两折。”
“他的排场竟然如此之大?”方朗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眼里有点好奇。
“背后刚搭了人,排场自然要大。”唐安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哦?”
“前些日子,五殿下不是为了他,当众给二殿下没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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