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很快,台阶处又跑上二人,一为管诚思,一为现任审刑院院事,余池余右堂。
“小诚思!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扶着?!”
“这就来!”管诚思依言上前与来人一起将楚临秋左右撑着,欲将他扶抱下台阶。可谁知,楚临秋勉强走了两步竟生生停了下来,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前,他又是偏头呕出一口暗红的血。
“老师!!!”
“勿声张,走。”楚临秋整个人都倚在管诚思怀里,且还在不停地往下滑。他声音低弱,几乎是用气发出的,若不仔细听,还真不一定能听全。
“老师,可您现在分明......”
“走!!!咳咳......”
从另一边搀扶的黑色长衫男子迅速按住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听他的,速离开此地!”随后便抬起楚临秋的一臂将其置于自己肩上,与管诚思一起把人弄到了及时停住的马车上,全程无视了神情复杂难辨的余右堂。
楚临秋似乎已经迷糊过去了,他软软地斜靠在车壁上,双眸紧闭,面色白中透青,唇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已经干涸的血迹。黑衫人支使着管诚思去倒水,自己则把楚临秋的下颌抬高以便他能顺畅呼吸。
“九商?我的好哥哥!这许久未见,您怎么就砸了这么大颗‘惊喜’呢?小诚思,你老实与我说,你这老师,在天字牢里又怎么折腾自个了?他的身子,似是比从前更不康健了。”这不正经的腔调一出,赫然就是初升二级正春风得意的杜凭生了。
“不、不要叫我小诚思!下官比杜大人还要痴长一岁有余。”管诚思把自己的一张脸憋得通红,方挤出这么一句话。他把倒来的茶水用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喂楚临秋喝了,之后便垂着头默然不语。
杜凭生见他俏生生的十分有趣,忍不住又要逗上一逗,遂佯作困惑开口道,“是吗?这本官还真看不出来。就你个软耷耷的性子,说你束发之年都有人信。
管诚思此时急得都要哭出声了,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的打趣,顾不上尊卑有别直接就喊了出来,“老师怎么还不醒啊?我们现在该做什么?你、你身为老师的挚友,怎能对他如此不上心?”
“你非杜某,焉知杜某不曾上心?只是现在急也无用,还是先带回去再说罢。倒是你......小诚思,你反应这般大,莫非是对我这哥哥有意?”
第五章 意决
“你!杜大人,此话怎能乱讲?!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岂不、岂不平白污了老师的清名?”管诚思虽梗着脖子如是说道,但他却神情恍惚目光游离,一副心里发虚的模样,很容易使人瞧出端倪。
杜凭生见状一颗心不由得沉了沉,但他性子毕竟较小管要稳一些,因而也不表露出来,只是微翘了翘唇角嗤道,“清名?你老师若是有这玩意儿,也不至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是他们有眼无珠。”
“我说小诚思,你还真是......”
“咳咳......”
“老师!您醒了?!”
楚临秋的及时醒来,打破了车厢内尴尬的气氛。杜凭生把人从壁上扶起来,令其靠着自己,随后低声问道,“觉得如何了?”
“你可算醒了,再不醒......可有人真要吓哭了。”
“初醒就听见你说我坏话......凭生,诚思性纯,你莫逗他。”楚临秋未及睁眼,就已提气这般说道,护犊之情万分明确。
“得了得了!您还是歇着点吧。”杜凭生伸手在他胸口上胡乱捋了捋,随即刻意压嗓道,“廪南又是怎么一回事?与方尹叛乱也有关联?圣人现在要遣我南下彻查。突然来这一出,也不与我商量商量,还当不当我是......”
“给你个尚书当还不乐意?”楚临秋终于挣开帘子,淡淡地瞥了他两眼道,“连你都被蒙在鼓里,可见他们确有几分本事。”
“他们?”
“哼。先是京中有人暴毙,后是太子之祸节度使扯旗谋反,现在又到了廪南......你想想,这一桩桩一件件连在一起,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恐慌......成片的恐慌......朝野上下人心浮动,军心不稳?”
“嗯,他们是想给大岐造出一个‘多事之秋’的假象,好等待时机趁虚而入。而宋氏一族......都是他们手中的棋子。”楚临秋勉力说完最后一字之后,便再也支撑不住缓缓滑落,幸而被杜凭生及时抱住提了起来。
“哥哥,我算听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去南边真正查出一些东西来。”
“其他人我放心不下。”
“那哥哥你呢?”
“去长乡。”
“长乡?!你莫不是魔怔了?”杜凭生与那管诚思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眸中瞧出一抹不可思议的情绪,“热度尚可,没说胡话。小诚思,你也过来探探他的额。”
“......”
“真要去?圣人肯放你去吗?连让萧侯去的时候都要兜这么大一圈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与那些酸腐文人又有何区别?!我的好哥哥诶!就算真要去,也得掂量掂量您这身子骨吧?”杜凭生急得嘴角都要起燎泡了,面容也逐渐扭曲,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相劝,楚临秋都不为所动,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
“萧侯于你,已然......重逾千钧了吗?”杜凭生此语也意在借机敲打管诚思,当他余光瞥见小孩脸上落寞神色一闪而过之时,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凭生。”楚临秋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便自己撑着车壁坐起身,依然斜斜歪着,随时都像要倒下去,其声虽沙哑低弱,说出的话却不容置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你......”
“到了。”
“......”杜凭生用手挑开帘子探头一看,果然瞧见那块书着“定南侯府”的墨色匾额就在不远处,而其下则是翘首以盼的宁伯及叔平。
“回了!回了!宁伯,大人回了!”
“回了就好......回了就好......”宁伯搓手长叹,面上逐渐显出了欣慰的神情,片刻后又忽然大喊道,“叔平!你这小猴儿还杵在这做什么?赶紧把火盆摆在那儿!去晦除污......无病无痛,一生顺遂。”
可老人家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主子是平安归府了,可却是神智昏沉地伏在杜大人背上从车厢里下来的。
“大人!这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叔平!速请大夫,着人打水至上房!”
“是!”小少年脆生生应了以后,便一溜烟地跑了。
侯府至此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此过程中,楚临秋眼眸始终紧紧闭合,刻意放软身子任人施为,旁人只道这人已再度失了意识,却不曾料想他其实是借此机会苦思面圣时的应对之策,及去长乡见到萧岑后,当先要做的二三事。他想做成一桩事,势必要思三步才敢走一步,由此便会过得比常人累多了,在这种情况下,身子总也好不了就不足为奇了。
还真应了家仆们私下盛传的一句话,没了萧侯爷在京中坐镇,这位爷就可劲由着自己的性子折腾。
变本加厉了。
“陛下口谕,宣——同知枢大人入宫觐见!”
“宁伯!您老快拿个主意吧!”叔平一面透过雕窗缝隙偷瞧款款而来的几道人影,一面不停回首急声叫唤道,“大人现在这个样儿,别说进宫......就连起身都不能啊!对......杜大人在这!杜大人、大人您说该怎么办?咱不能让那位公公进到上房啊!”
“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叔平,你平日里的机灵劲儿都哪去了?出去拖住他们!越久越好!”眼看着杜凭生就要将小叔平推出门外,在他们的身后竟骤然响起了一道低哑的声音命令道,“回来。”
“爷您可醒了!”当看到楚临秋于床上睁眼之时,上房内的一众仆从竟是齐齐松了一口气。同知枢大人虽住进侯府不足两月,却在萧岑外出征战之时,俨然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红芍,为我更衣。”
“我陪你一道去吧,正好说说那廪南的事。若果真如此紧急,不出三日必启程。”杜凭生两只手穿过楚临秋的腋下,用力把人提了起来,因离得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及些微的颤抖。
“你居然又起烧了。”
第六章 立誓
楚临秋整个人看起来糟糕透了,就连被扶着坐在铜镜前修整仪容,都止不住有些微晃,以至最后他只能抖着手再和水吞下一颗药丸,那状况才算好些。
虽说是多年知交,但杜凭生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玩意儿,由此不免心生疑窦,他急忙劈手夺过宁伯将要收入怀中的瓷瓶,问道,“此乃何物?”
“对症之药。”
“所对何症?你那旧疾?”
“嗯。”楚临秋不欲与之多说,便含糊应了,他现在要多积攒气力,以便自己能撑过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许是这段时日挥霍太过,此药效用大不如前,便连日后反噬也愈发厉害起来。
“不,绝无可能这般简单!楚九商,你老实与我讲,是不是......”
“走罢,莫让容公公等急了。”
“......”杜凭生将一双眼瞪得溜圆,万分不可思议地看着楚临秋从桌前摇晃着起身,甩袖拂开上去搀扶的仆从,自个慢吞吞地朝门口走去,身形虽不甚稳,却也勉强能找到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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