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襄阳王真的有军队在手,何不直接在应天府前将他拿下,斩了他的头颅祭旗,以此为起兵的信号呢?
“似襄阳王这等无德无能之辈,裴知府若还要一心效忠于他,可谓是不智了。”
裴元面色涨红,满头大汗:“可是,王爷……王爷……”
公孙策叹道:“裴大人,承认了吧,襄阳王是不能成事的,何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呢?”
虽然包拯将襄阳王说得一无是处,但包拯和公孙策都清楚,相对于他们两个闯入应天府的外人而言,襄阳王还是有着极大的优势的。
一是展昭不在,襄阳王带着一队侍卫就能把他们两个给拿下了。二是襄阳王毕竟是皇帝的叔叔,没有确凿无疑的证据,他们很难把应天府赈灾不利的原因归结于襄阳王贪墨了赈灾钱粮和历年的府库结余。
没有证据,只要襄阳王在崇政殿上一番哭诉,说钱粮都是应天府大大小小的官员贪墨的,他平时深居简出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那么即使是皇帝,也很难去定他的罪。
拿贼拿脏,必须抓到襄阳王贪墨钱粮的证据,才能彻底扳倒这位野心勃勃的王爷。
至于证据从何而来……还有比这位送上门来的裴知府更好的证据来源了吗?
思及此,公孙策笑得更亲切了。
他搭着裴元的肩膀:“裴大人,你要知道,襄阳王是陛下的亲叔叔,我朝以孝治天下,即使襄阳王真的意图造反,陛下很可能也不会杀他,至多是圈禁至死。可你就不一样了,你又不是官家的叔叔,还与襄阳王勾结谋反,陛下杀不得亲叔叔,难道还杀不得你吗?要叫一个人死得无比痛苦,那可再容易不过了。”
他点点自己的脑袋,示意裴元想想他刚才举的例子。
裴元紧紧咬着牙关。
公孙策叹了口气:“既然裴大人不愿说,那我们只好再去拜访转运使大人了。”
裴元道:“我说!”
他飞快地道:“应天西北有一座高楼,襄阳王将黄金都藏在了那里。你们去找罢。”
第57章 冲霄楼是楼,不是塔
应天西北的高楼?
包拯和公孙策对视一眼。
襄阳王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把黄金百万藏在了城里?
公孙策道:“应天西北的高楼多了去了, 究竟是哪一座, 黄金又在楼中的什么位置, 裴大人也该把话说得再明白些。”
裴元道:“那楼就在城内, 离西北城门不远。你站在城门附近眺望,最高的那一座楼就是了。至于黄金究竟在楼内的什么地方……”
他叹了一口气:“本官也不清楚, 襄阳王从不让别人踏入那座楼, 只有他自己和最受他信任的转运使霍大人才能入内。楼外又有王府侍卫日夜把守,我也不知道楼里到底是什么模样,只知道襄阳王为保万全,一定会把黄金藏在冲霄楼里。”
“冲霄楼?”公孙策挑眉:“这楼的名字倒有几分气魄。”
裴元道:“自然有气魄。这楼,本是建来供奉天书的。结果几年前先帝崩了,也没人再提天书这回事情, 冲霄楼就成了襄阳王藏匿黄金的地方。”
当初宋真宗为了标榜赵家王朝的神圣性,声称自己得到了一部天书, 围绕着这部天书进行了一系列大张旗鼓的封建迷信活动, 其中就包括大名鼎鼎的泰山封禅。封禅之后,真宗仍不满足,又命人在汴梁、应天、洛阳等地兴建高楼,轮流供奉天书,将这份神谕传播至全国各地。
结果楼还没建成, 他就驾崩了。真宗驾崩以后, 刘娥当机立断,把天书和他一块埋了,总算结束了这场长达数年、席卷大江南北、朝野上下的政治闹剧。
天书都埋了, 供奉天书的高楼自然没必要继续建造。
应天府的冲霄楼,从此成了烂尾楼。
襄阳王赵爵接手了这栋烂尾楼,大刀阔斧地改建,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据说襄阳王延请了天下所有精通奇门遁甲的高人,在冲霄楼里设下了九九八十一道机关,每道机关都惊险无比,足以取人性命。且有三万六千种变化,生生不息,不可捉摸。冲霄楼建成之后,襄阳王又将这些高人全部坑杀在了楼内,现在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怎么安然无恙地进出冲霄楼。就连霍大人,襄阳王也只告诉了他一时一刻的入楼方式,其余的时间,就连天王老子都进不得那栋楼。”
公孙策点头:“襄阳王果然谨慎,一点把柄都不给人留。”
想要抓住襄阳王的命脉,就只有找到这一百万两黄金。
这些黄金,就是襄阳王多年来贪墨公款、侵吞赈灾钱粮、欲图不轨的罪证。
可这些黄金现在在冲霄楼里,看样子,这冲霄楼还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裴元道:“你们想找黄金,你们就去。反正我只是个小卒子,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他泄气地坐在椅子上。
任谁飞黄腾达的美梦破碎之后,都会有这样的反应的。
公孙策拍拍他的肩膀:“裴大人,不要灰心。你这也算是弃暗投明,到时候在官家面前,也有话好说。至多是贬到雷州当个司户参军,还是个官身。瞧我,想当司户参军都当不上呢。”
裴元苦笑道:“承公孙先生吉言。”
公孙策看了看天色:“哎呀,天色已晚,该吃晚饭了。”
包拯起身道:“回驿站吧。”
公孙策笑眯眯地道:“不忙。还请裴大人招待我们一晚。”
虽然裴元已经对他们透露了襄阳王的秘密,但难保不会倒戈一击,把他们再卖给襄阳王。
在展昭带着新的圣旨回来之前,还是稳住裴元,不给他反水的机会为好。
裴元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他站起身:“我去叫他们给二位准备晚饭,收拾客房。”
包拯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点了点头:“有劳裴大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
裴元是应天知府,他的官邸就在应天府的后衙。
用罢晚饭,包拯与公孙策在裴元府里的客房住下了。
裴元亲自引着他俩到了客房,两个手持灯笼的婢女为他们照亮前方的路径。
公孙策笑道:“裴大人当真豪阔,瞧这好蜡烛,照得府上亮如白昼。”
裴元道:“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公孙策道:“既然不值钱,那学生就不客气了。请裴大人给学生屋里多备几支蜡烛,学生今晚要秉烛读书。”
裴元笑道:“读夜书劳心费力,且还伤眼,就是用功,也不必在这一时片刻。”
公孙策摇头:“裴大人功名在身,高官厚禄,自然看不上这一时半会儿。学生年将成立,却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心里实在着急。不趁着裴大人府上灯火通明,多读上几卷书,真是过意不去。”
言下之意是,我今天一晚都不睡觉,你要是想趁我们睡着了做点什么事情,可注定做不成。
裴元道:“公孙先生如斯刻苦,来日必当金榜题名,高居一甲。”
“一甲可不敢想,二甲末尾我就满足。”
公孙策笑道:“就算考了殿试最后一名,也不要紧,像裴大人一般,做一地知府,也是朝廷命官了。”
客房到了。早已有婢女将客房打扫干净,提灯婢女将手中的灯笼暂放在一处,伸手从窗下取出火柴和新蜡,擦燃火柴,点亮蜡烛,安放在屋内正中的桌上。
此地是一处套房,当间一方厅堂,两边是两间卧室。
裴元道:“两位请自便,可要留些人下来服侍?”
公孙策摇头:“多谢裴大人美意,还是不必了。蜡烛都在窗下,我已看见了。”
裴元于是离去,包拯坐在桌旁,公孙策坐在下首,揉了揉太阳穴。
“今天多亏了先生。”
包拯道。
若非公孙策算出了襄阳王历年贪墨黄金的确切数字,裴元不会这么轻易地倒向他们。
公孙策道:“大人言重了。若没有大人,学生就算是再会算账,又有什么用呢?”
包拯道:“不知明日,先生将要如何打算?”
公孙策沉吟道:“不知展义士何时能回来?”
包拯道:“以展义士的脚程,从应天到汴梁,求来圣旨,再回到应天,若是星夜兼程,最快也要明天中午能到。”
应天府距离汴梁有三百里远,来回就是六百里。展昭是昨天夜里走的,骑着一匹快马,此时应该早就到了汴梁,求来了圣旨,正在赶回应天的路上。
公孙策点头:“那正好。明天我们先在裴元府上用了早饭,磨蹭到中午,等展护卫带着圣旨回来,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先叫襄阳王听旨,不得妨碍公务,再将应天府历年亏空一事公之于众,叫他打开冲霄楼,那百万两黄金就是罪证。到时候证据确凿,就可将他押解回京,听候官家发落了。”
包拯点头:“如此最好。”
“但假如那襄阳王负隅顽抗,不肯打开冲霄楼,这可如何是好呢?”
公孙策笑了:“大人,你可知,冲霄楼为什么不叫冲霄塔?”
包拯道:“为何?”
公孙策道:“天色已晚,大人请歇息吧。学生为大人守夜。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大人可要养精蓄锐,方能打赢这一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