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棠也是方才才知晓,原来这续筋生肌药膏一次性不能抹太多。
抹太多药膏,药效过于霸道,反而于有伤根骨。
上药的手法也多有讲究,需要辅以推揉按捏,这才有助于药效吸收。
唐小棠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道,“是,是你那日,没,没有说清楚。”
他见抹了那续筋生肌药膏,伤口便好得十分快,重新长出来的肌肤还又白又嫩,便以为是抹得越多越好。
他哪知道……
忽地,下身一凉。
所以,方才那人跟他拌嘴,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么?
唐小棠越发将脸憋在枕头里,一张脸憋得通红通红。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腰部,腿部……
尽管听说了正确的上药方式是要辅以推揉按捏,唐小棠也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
当身后之人炙热的掌心,掐上他腰间的那一刻,他的身子还是猛地颤了颤。
谢瑾白风流的眉眼微挑,唇角微勾。
这般敏感么?
前世,谢瑾白曾督军征战沧岚。
数次九死一生。
重伤,轻伤的滋味亦悉数尝遍。
久病成医。
伤的次数多了,也便练就一身包扎,金创,乃之推揉按捏的本事。
疼!
好疼!
娘亲,怎么会这么疼!
唐小棠紧紧地咬住下唇,才没有让自己喊出来。
“放松。”
察觉到身下之人的僵硬,谢瑾白拍了拍他的腰侧。
唐小棠身子极为敏感,又是腰部这样从未被碰触过的地方,惊得他险些失态地嚎出声。
为了不再活活遭罪,唐小棠只得试着放软了身子。
那人嘴里一贯没什么实话,这次倒是没诓人。
他不再绷直着身子之后,果然不再像方才那样疼得死去活来,甚至,在放软了身子之后,还有些……舒服???
放在腰间的手,逐渐地后移。
一股酥麻从唐小棠的尾椎骨直达天灵盖。
“唔……”
一声似痛苦,又似娇喘的闷吭声从小公子嘴里发出。
唐小棠身上的毛都要炸开了。
方才那般孟浪的声音,真,真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胸腔震动,身后那人低低地笑开,“舒服?”
这下,唐小棠是想要装死都不成了。
唔。
是挺舒服的。
好吧,不是挺舒服,是舒服得很。
自从他腿受伤后,便再没有这般舒服过。
说也奇怪,他给自己上药时,因为腿疼的缘故,不是没有试着给自己按按揉揉过。
仿佛受伤后停滞了的经脉一下被打通了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
如果他说不舒服,难受死了,是不是有点,太过违心?
“嗯……”
唐小棠原意本想清一清嗓子。
谁知,嘴一张开,便是软绵绵,甜腻腻的呻吟。
比之先前那一声闷吭,远要惹人遐想得多。
唐小棠简直要被自己气哭。
小公子恼羞成怒,扭过头,虚张声势地瞪着罪魁祸首,凶里凶气地质问,“你好……好……了没有?!”
他平日自己上药,早就好了,哪里需要耗时这般久!
谢瑾白视线落在小公子发红的眼尾,缓缓勾了勾唇,“没有。怎么,太过舒服,受不住了?”
听,听!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唐小棠一张脸色迅速憋红,“才,才怪!难……难受死了!你快,快一些……”
“嗯?难受?怎么个难受法,是我力道太重了?”
“对,你……你力道太,太重了!会疼,你,你要轻,轻一些!”
“那我轻一点?”
谢瑾白果然放轻了手中的力道。
唐小棠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人何时这般好体贴了?
有转念一想,他现在身上这伤全是拜那人所赐,他这般尽心尽力地伺候,也是应当。
于是,他眯起眼,舒舒服服地享受起谢巡按的专人伺候,“对,就是这样……嘶,轻一些,你……你再轻,轻……”
“主子。”
听见萧子舒声音的那一刻,唐小棠瞬间僵直了身子。
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说。”
萧子舒站在屏风之外,低声禀报道,“主子,唐知府、刘同知,杨通判三位大人在门外求见。”
萧子舒话声刚落,只听屏风那头响起着急的抗议声——
“我,我阿爹来,来了,你……快,快从,从我身,身上,起,起来。”
“你,你起来呀。”
“谢,谢怀瑜,你这人,你这人太坏了!”
萧子舒听着屏风那头隐隐传出的细碎声音,耳尖逐渐漫上深红。
他过往从不知道,原来主人是这般不知节制的白日宣乐之人!
萧子舒低声,迟疑地问道,“主子,可要回绝了三位大人?”
“让他们进来吧。”
“什,什么?谢怀瑜,你疯了?”
“不,不行的!我阿爹他,他……他看见我,我跟你在,在一起,又,又该生,生气了。你,你快,你快让我起来啊,我,我要躲,躲起来。我得马上躲起来。”
唐小棠去推谢怀瑜,憋得脸都涨红了,偏偏身上那人就跟大山似的,无论他怎么腾挪,扭动,那人就是一动不动。
“先上完药,慌什么。”
谢瑾白不疾不徐地道。
“是我爹,你,你当,当然不,不慌了。”
要是换做是此地是颍阳,敲门的人是谢太傅,他就不信这人还能这般淡定。
“他们不会擅自绕过屏风,进到这里来。”
唐小棠顿时停止了挣扎,扭过头看他,“当,当真?”
果然,萧子舒来报,“主子,三位大人已在屋内等候。”
唐时茂以及刘、杨三人果然并未绕过屏风这头来。
即便如此,听说他阿爹以及刘、杨三位大人已经进到屋里,哪怕他们三位不会擅自绕过屏风,唐小棠还是紧张得不行。
他压低嗓音,催促着,“谢,谢怀瑜,你快,快些过去啊!”
谢瑾白本来想替小公子先上好药。
眼下小公子这般不配合,也便只好暂时作罢,先去见唐时茂以及刘砺怀,杨毅三人。
谢瑾白下了床,穿上青色僧衣。
青色的僧衣,不但为建谢瑾白相貌半分,反倒添几分禁欲的冷艳,瞧着神圣不可侵。
唐小棠还是头一回见有人将质朴的僧衣都穿得这般好看的。
《三藏法师传》里形容玄奘法师,“形长八尺,美眉明目”。
唐小棠呆呆地心想,便是玄奘法师未出家剃度前,应该便是长这般模样吧?
“好看?”
唐小棠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脑袋点到一半,忽地僵住了。
眸光对上床畔那人促狭的眸子,唐小棠恨不得一头撞上床壁。
他刚刚点什么头!
为什么要点头!
那人却是忽地弯下腰,二人的鼻尖同鼻尖的距离,亦不过在方寸之间。
唐小棠呆住了。
耳畔传来温热的,酥麻的气息,“记得亵裤先别穿上,等药效吸收了再穿。”
唐小棠脸颊爆红。
谢瑾白朗笑着,大步转出了屏风。
这间僧房算不得大,房内除却一座佛像,蒲团,以及抄写佛经用的矮几,衣柜等,其余床榻,巾架等生活之物均只用一道黑色乌木屏风隔开。
如此,自是没有什么隔音可言。
听见床榻那头传出疑似少年的声音,屋内刘砺怀、杨毅二人是诧异万分。
等见到谢瑾白朗笑着,敞着僧衣,一副事后餍足模样从里头走出,想起关于这位断袖的传闻,二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至此方恍然大悟。
唐小棠压低了声音。
刘、杨二人听不出,唐时茂这个当爹的哪里听不出,谢瑾白榻上之人分明就是棠儿!
唐时茂双手捏拳,极力掩饰心中的愤怒同尴尬。
“怀瑜见过三位大人,三位大人请坐。”
谢瑾白朗笑着走向前,拱手招呼唐、刘、杨三人落座。
“谢巡按客气了。”
照例先是一番客套问候。
房间内只一张乌木椅子。
为了方便,四人索性都围着矮几,坐在蒲团上。
房间萧子舒提前收拾过。
要不然唐知府进屋的第一眼,定然认出散落在地上的儿子的衣衫,届时一个怒火攻心,直接冲到屏风那头去,哪还能像此刻般,暂时还能压下火气,勉强坐下来一起议事。
“谢巡按,这是我唐知府一起写的奏折,还请您过目一下,若是如果没有问题,那我们便让信卒连夜送往京都,您看意下如何?”
杨毅笑着,从衣袖中拿出事先写好的奏折。
谢瑾白如何不知,刘、杨二人此番前来的目的哪里是让他看一眼奏折这般简单。
昨日是他同唐时茂以及萧凤鸣三人力排众议,坚持要将城内百姓悉数提前迁移至安全之地,刘砺怀,杨毅二人是作壁上观,一点力都没出。
眼下,那赤丈河堤坝果然塌了,淳安陷入一片汪洋,房舍,街道悉数被冲毁,因为转移及时,并未造成太多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