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被点了哑穴了?还是担心你情郎得知你去过明月楼,更与那花魁傅倩倩数度春宵,会不要你了?”
唐小棠听后只觉莫名其妙。
他几次去明月楼都只是听曲吃茶。
何曾在明月楼宿过夜来的?
更别提数度春宵了。
噢,不对。
真要严格说起来,他确是在明月楼睡过一晚。
那一晚……
“混账!你竟还去过明月楼那样的烟花之地?你给我下来!下来!”
唐时茂一听说唐小棠去过烟花之地,登时横眉倒竖。
若不是不愿得罪谢怀瑜,唐时茂只怕早已强行将人给带走了。
唐小棠本就脑袋有些昏沉,瞧人都有几分重影。
听见父亲的怒吼,更觉脑袋“嗡嗡”疼得厉害。
他实在不想同父亲再解释些什么,他现在只想进去换身干爽的衣服,再好好睡上一觉。
唐小棠松开搂住谢瑾白的手,小声地道,“放我下来吧。”
唐小棠既是要下去,谢怀瑜自是没理由拦着。
他放下小公子。
季云绯啧声道,“啊,唐小公子果真是孝顺听话的好儿子。为了听父亲的话,是情郎也不要了呢。”
这个宁王怎的这般聒噪?
当然,对于嫡子能这般听从自己的话唐时茂自是满意的。
哪怕他对嫡子有诸多不满,这个时候棠儿能够听他的,果断从谢怀瑜身上下来,他还是颇感欣慰的。
谢瑾白松了手。
起初,唐小棠尚且能够勉强站立,却是一个步子都没能迈出去,双腿便无力地瘫软了下来。唐小棠跌坐在了雨中。
手中的雨伞也从手中脱落,掉落在地。
他身上很快就被雨水浇湿,衣服上,脸上还溅了不少泥水,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棠儿!”
事发突然,唐时茂根本没能反应得及,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跌坐在了满是雨水的泥地里。
唐时茂赶忙走上前,将手伸给儿子。
隔着雨帘,唐小棠视线模糊地看着父亲伸出的手,却是没有没有将手伸出去。
“棠儿?”
唐小棠抬起脸,嘴唇被雨水冻得微微发颤,“父亲到现在都不明白么?”
唐时茂一愣。
他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唐小棠垂着眉眼,“太迟了。”
“混账,你在说什么糊话!为父扶你起来!”
唐时茂穿着蓑衣,行动多有不便,唐小棠身上又淋了雨,衣衫全湿了,自是比往常要更重上一些,一时之间,竟没能将儿子成功扶起。
“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过来替我将公子扶起!”
唐时茂转过头,对身后的几名衙役大声训斥道。
小公子在府中一贯不受重视,衙役们自是也便没想过要去扶。
若是摔倒的是大公子,情形定然也便截然不同。
几个衙役匆匆跑至,帮着知府大人一同将小公子扶起。
“不用了。”
唐小棠摇头拒绝了几个衙役的搀扶。
唐时茂沉下脸,“你这是又在闹什么性子?”
难不成这逆子还想要他同谢怀瑜一样能将他一把抱起么?
唐时茂也不知为何自己会想到谢怀瑜那里过去,脸色更加铁青了。
唐时茂走神的片刻功夫,唐小棠挣脱开了父亲的手臂。
他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起。
好几次,站起又跪下,跪下复又艰难地站起。
唐时茂几次上前,都被拒绝。
也便索性冷眼旁观着,他倒要看看,棠儿到底能倔强到何时?!
自母亲去世后,有多少次,当他陷入困境之地时,多渴望父亲能够向方才那样朝他伸出手,拉他一把,或者仅仅只是像小时候那样,摸一摸他的脑袋,唤他一声“棠儿”。
可是没有。
过去他不需要父亲的搀扶都能自己站起来,那么,这次亦是如此。
唐小棠牙关紧咬,指尖将掌心掐得血肉模糊,终于完全凭借自己的力气,站稳了身子。
尽管每一次跌倒,站起,他的腿都疼得好像是有上千铁钉同时扎在他的腿骨上。
可他还是凭借他自己的力量,稳稳地立住了。
唐小棠转过头,定定地看向季云绯。
季云绯笑容挑衅,“这么瞧着本王做什么?怎么的,只是能站稳而已呢,就不自量力到想要找本王算账了。”
“那晚,我同倩倩姑娘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是我喝醉了,倩倩姑娘留我在耳房睡了一晚。那位宁妈妈,还有丫鬟碧桃均可作证。我同倩倩姑娘也从未有超过男女之防之举。
宁王若是当真喜欢倩倩,大可替倩倩赎身。不必在这同我吃不相干的飞醋。”
季云绯那点心思被唐小棠就这么揭破,脸上当即青红交错。
操!
这个小衙内不是个小结巴么?
什么时候口齿这般伶俐了?
季云绯的确是喜欢明月楼那头牌花魁,不过仅仅只是因为那花魁做的一手的颍阳菜肴颇合他的胃口而已。
季云绯倒不是没有提过要替那花魁赎身。
他对傅倩倩没兴趣,可请个厨子回去日日给他菜不也值当?
偏生,他赎身的要求被那傅倩倩给拒绝了。
唐小棠这一番赎身的话,可谓是踩中了季云绯的痛脚,他反唇相讥道,“谁吃甚劳子飞醋了?就那烟花之地的女子也值当本王吃醋?倒是小公子男女通吃这件事,不知谢大人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
季云绯满以为会见到小公子惊慌失措的心虚模样,未曾想,唐小棠只是低垂着眉眼,语气平静地道,“谢大人并非我情郎,我去过什么地方,同什么人在一起,又有过几个春宵,他自是不会介意。便是知情又如何,不知情又如何?”
说罢,不等季云绯回应,便转过身,一步一步,一瘸一拐地走向寺门的石阶。
这样的姿势,无疑是颇为狼狈的,可不知为何,在场的人均生出几分敬意来。
季云绯一愣。
不是,你们腻腻歪歪的,现在你跟我说,你们两个什么关系都没有。
鬼才信!
等等,谁允许你对本王这般放肆了!
萧子舒听了小公子的话却是大大松一口气?所以,主子同这位唐小公子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他们以为地那样?
这其中,想必是有他所不知晓的隐情?
很快,萧子舒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得过早了一些。
“棠儿!”
唐时茂惊慌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萧子舒寻声看去,但见顺利走上石阶,走至寺门的唐小棠,忽然如同一根被风雨吹断的竹子,直直地栽向地面。
唐时茂慌慌张张追上前去,脚下一滑,亏得身后衙役机灵,将他及时扶住。
萧子舒在看见唐小棠晕倒的那一刻,眉头微皱。
雨幕中,一道熟悉的身影飞掠而去。
唐小棠昏倒在谢瑾白的怀中。
萧子舒心下一沉。
果然。
边上,季云绯冷嗤,“呵。还说谢怀瑜不是他说情郎!骗鬼呢?”
萧子舒抿起唇。
谢瑾白施展轻功,不过几个瞬息,便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
“还楞在这里做什么?快给我追,追啊!”
唐时茂望着空荡的山寺大门,心急如焚地催促。
“多谢唐大人救命之恩!”
“多谢唐大人!”
“唐大人您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从衙役口中得知谢瑾白昨夜便是宿在大殿,唐时茂追回大殿。
尚未来得及询问众人是否见过谢瑾白同唐小棠二人,唐时茂便被大殿中的百姓给团团围住。
原来,早已有先一步回到寺庙的百姓,告诉了殿中百姓山下城内发生的事情。
此时,百姓无不将唐时茂当成了神佛在世,齐齐地对着唐时茂下跪,感激磕头。
唐时茂在山寺僧人的帮助下,很是费了几番功夫,终于从百姓当中脱身。
又遣了衙役去找来殿中府中家丁、婢女,询问是否见过小公子。
谁料家丁、婢女一概摇头只道不知,便是青鸾也回答未曾见过小公子。
唐时茂眉头紧锁。
那谢怀瑜究竟将人带去了何处?
唐时茂自辰时披衣外出,一个多时辰过去尚未回来。
杜氏独自一人等在僧房之中焦心不已。
天刚亮,便叫来丫鬟清莲外出去探听探听。
清莲打听到老爷先前为了阻止百姓同山道上驻守的官兵起冲突,出了千叶寺,赶去百姓闹事的地方去了,已经在回山寺的路上,又从已经先一步回来百姓口中听说了那赤丈河堤坝溃堤,眼下整个淳安城都陷入一片汪洋之事。
娉婷在一旁听了,倒抽一口凉气。
杜氏听说后,亦是大大吃了一惊,“什么?那赤丈河当真溃堤了,整个淳安城都陷入了一片汪洋当中?怎么会?那赤丈河堤坝往年也不是没有决堤过,如何这次便……”
“听说是这两日的暴雨导致赤丈河水位远远超过了历年的水位线什么的,奴婢不甚明白。不过确实是有许多百姓亲眼瞧见了那堤坝溃堤,洪水倒灌涌入城内。听说好多树木都被连根拔起,就连房舍等也具被洪水给冲走了。夫人,这次真是多亏了老爷,要不是老爷坚持要咱们上山,那么大的洪水,咱们要是还在城……”